第五章 暗流湧動

胡楊隊長仰頭望去,透過密密麻麻的尖刺,透過更高的樹冠層,隱約還能看到香巴拉那被灰色霧霾隱藏的出口。所有的人都是同樣心思,看來,這位朋友,應該就是從那雪山頂上勇敢跳下來的。他沒有跌入海裏,但同樣失去了生命。

嶽陽從地上拾起一縷碎布,用力扯了扯,道:“時間不會太久,這傘布還很結實。”

胡楊隊長掃視林中,已經看不太清楚了,但還是肯定道:“沒有留下別的東西,連工具包都沒有。”

肖恩道:“傘降者不會背負太沉重的背包,首先不利於開傘,其次不利於控製。通常,他們會先將必須品捆綁上信號發射器一類的裝置,進行空投,然後再根據發射器的位置傘降。”

趙祥淡淡道:“原來,我們不是唯一來到這裏的人。”

張立道:“嗯,他們不隻一人。”

誰都明白,在那雪山峰頂,沒有人會愚蠢到獨自往死神的懷抱裏跳,應當和他們一樣,至少也是一群人。如今才發現一個降落傘,說不定在別的地方還會再有發現。

“找……找到了……”嶽陽趴在地上,小心地鑽進尖刺林中,當他有些勉強地倒退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塊被小珠鏈係著的不鏽鋼銘牌。

這是塊有些像外國士兵表示身份的銘牌,上麵刻著姓名、編碼和時間。這個叫瓦爾德的男子,是一九七二年出生的。

胡楊隊長思索了片刻,回憶道:“我想起來了!瓦爾德他們是一九九一年失蹤的!那年我正在進行珠峰科考,他們一共有二十幾人,分作三個團隊,好像是去征服西夏邦馬峰,回來後就呈報有三人失蹤,我們還參加了搜救工作,但是沒有收獲。”

嶽陽說道:“原來是這樣,看來那三位跳下來的勇士都沒能發出信息,後麵的人隻好放棄。”

除此以外,再沒有新的發現。卓木強於是道:“走吧!返回營地,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他們。”

回到營地,天已漆黑,將大致情況一細說,大家一商討,那種大型靈長類生物在樹上優勢明顯,樹營反不如就地紮營更安全,每天晚上至少得有兩個以上的人守夜,另外,營房的布局結構也要做調整,在周圍增加一些簡易的捕象樁和陷坑,隻希望那種巨型生物不是夜行動物。

那名勇敢的傘降者,則給這群人帶來了各種猜疑。既然不隻一位傘降者,那麽別的人呢?都掉到海裏去了?還是說,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生存下來了?

可是,外界一直沒有任何關於前往香巴拉通道的傳聞。討論下來,有三種情況可能造成此一結果:一是沒有人活著走出去,二是出去了的人都對這段行程守口如瓶,最後一種情況是功課做得不夠,因此沒能查到更多的線索。

前兩種情況都不是好信息,但他們對這個地方的了解也太少,因此無法得出正確結論。最後還是亞拉法師提出,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果運氣夠好,真能發現遺留在這層平台上的村落和村民,應該可以了解到更多。

深夜,一個不為人所察覺的角落,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用一隻手握著一枚比子彈略小的儀器,像一顆螺釘,輕輕一摁,儀器閃了一閃。握著儀器的人的知道,這枚信號發射器已經開始有規律地向外發射無線電波了。他沒有猶豫,將那東西小心地掩埋起來,轉身離開。

放儀器的人影剛離開,又有另一道人影出現。

此人來到掩藏儀器的地方,將它掘出,重新將土埋好。按了一按,關掉信號發射器後,將那螺釘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西藏,無人區。

一輛經過改裝的衛星接收車內,急促的警鈴響起,將車內熟睡的虯髯大漢驚醒。他看了看那好似雷達的屏幕,趕緊拿起手機。

拉薩。

馬索將手機遞給莫金,莫金低聲詢問了幾句,一抹得意的笑容浮現在臉上:“他們終於到了!”隨即打開手提電腦,接上網絡,電子地圖數據傳輸了過來。

看著老板的笑容,馬索也興奮起來:“在哪裏?”

莫金道:“距離我們上次登頂的地方,僅有六十公裏不到。”

“啊!”馬索驚訝地說道:“這麽說,我們上次去的地方大致正確啊!真是沒想到!可是,怎麽會呢?老板,那麽多支隊伍都喪生在那山頭附近,是不是再等等?我怕他們故意……”

莫金道:“不!你不明白,那張地圖原本就是真實的。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什麽嗎?兩張圖將指向同一目的。冥河的可怕,在於無邊的黑暗和洶湧的暗流,雪山的可怕,則是山頭的大霧和讓一切電子儀器失靈的強磁場,不管選擇哪條路,都不可能輕易抵達。如今有了坐標,就可以傘降了。真是愚蠢!那麽多支隊伍登頂,可當中究竟有幾支選的是另一方向?山的那頭是生,這頭是死,跨過此門中人,需要放棄一切希望。難怪一直沒有人成功,原因竟然在這裏!”

他急迫地打電話通知索瑞斯:“嗨!卡恩,我的老友,請你趕快來西藏!哦不!我們在加德滿都見麵。帶好你的全部研究成果吧!這次,可得給他們一些顏色瞧瞧。”

按照香巴拉密光寶鑒提供的指向,在第二層平台,方向與第一層相反,必須自右向左走,抵達邊緣附近,才有更上一層的路。如果比例正確,通過第二層平台所需花的時間估計是第一層路徑的三倍,幾乎縱向直穿整個香巴拉。

通過一路勘察周圍的生物形態,發現所有的昆蟲類動物體型有急速縮小趨勢。肖恩解釋說,這是生物進化的一個過程,擁有外骨骼的昆蟲在體型增加到一定大小之後必然停滯,新生的內骨骼生物則可以更加龐大。此時,昆蟲已經從獵食者轉變為被獵者,體積較小者目標較小,擁有更多存活下去的機會,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沿著第二層平台邊緣前進,剛開始,除了見到體積日益縮小的昆蟲,幾乎沒有大型生物出現。一方麵是邊緣地帶容易坍塌,平台邊的岩層十分薄,顯然承受不住大型生物的重量,另一方麵是這裏的樹木漸漸稀少。第二層平台不僅由兩翼向中部傾斜,邊緣也向平台深處傾斜,沒有水的地方,植被無法生存,露出光禿禿的紅色岩體,巒疊起伏,像怪獸紅褐色的背脊。

如此走了四五日,右側的灌木叢愈發矮小。

這天休息時,一行人碰到一群奇怪的生物,它們有著長長的脖頸、肥碩的身體和粗健有力的細腿,看起來像一人來高的鵝。這群生物聚集成群,攔在卓木強等人前進的路上,根本不畏懼,怡然自得地在岩縫裏啄食,或在岩石上磨尖自己的嘴。

“鴕鳥!”嶽陽第一眼就叫了起來。那種動物,確實太像鴕鳥了,隻是頸項上披著厚厚的羽毛。

肖恩從卓木強那裏接過計算機,查閱道:“不,肯定不是!我記得有一種古生物很像鴕鳥,叫什麽來著……似鳥龍,對!就是似鳥龍!你們看,這是科學家根據似鳥龍骨骼還原的3D圖,如何?”

大家對比著3D圖像,是和眼前的生物有七八分像,就是頭部有些差異。

這時,一隻似鳥龍探頭探腦地走了過來,歪著脖子打量起這群陌生人,待走到卓木強麵前,眼睛忽然一亮,瞪得渾圓,接著,做出極其怪異的舉動來。

隻見它極力張開了羽翼,兩隻無法飛翔的小翅膀像兩把扇子,尾羽也盡量展開,隨後,細長的雙腿交叉橫移,就像在跳芭蕾一般。左三步,蹬蹬蹬,右三步,蹬蹬蹬。向左移的時候就收起左邊的翅膀,展開右翼,向右移時則反過來。如此反複,在卓木強的麵前歡快輕盈地舞蹈著。

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嶽陽不解道:“這……這是在幹什麽?”

肖恩結巴道:“這……這好像是,求愛的舞蹈……”

“啊!”嶽陽明白了,“看來,強巴少爺風采不減當年啊!”

卓木強噎得說不出話。

很快的,其餘的似鳥龍全停止了磨嘴霍霍的舉動,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頭舞蹈的似鳥龍和卓木強身上。

巴桑不禁握起了槍,胡楊隊長道:“這又是哪一出?”

肖恩疑惑地說道:“整個族群都看過來了,難道說……這隻似鳥龍,是整個群落的女性首領?”

張立感歎道:“愛情的魔力太偉大了,不僅可以跨越國界和年齡,連物種也被跨越了!”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麽,又道:“不過,在強巴少爺麵前大膽示愛的,好像不是青蛙,就是恐龍……嗷!”最後那一聲,卻是唐敏在他背後狠狠地踢了一腳,連呂競男也忍俊不禁。

肖恩忽然轉動眼珠,對大家道:“想不想找代步工具?”

嶽陽反應最快,追問道:“你是說……這些似鳥龍可以騎?”

胡楊隊長也道:“我想起來了,在非洲,一些部落會用鴕鳥來當代步工具,就像我們騎馬一樣。這些似鳥龍和鴕鳥這麽像,腿又比鴕鳥粗實,想來應該可以騎。隻不過,要經過馴養才行吧!”

張立信心滿滿道:“沒問題!強巴少爺最擅長的就是和動物打交道,特別是雌性動物,沒有他搞不定的。”

嶽陽在一旁大聲響應。

當然,他們最終沒能騎上似鳥龍,不過這段行程中的小插曲,讓所有人津津樂道了好幾天。很多年後,嶽陽再回想起,仍是樂不可支。

這支隊伍,在一片野獸橫行、不見人煙的森林中踽踽前行,一路拾掇著小小的趣事,拋卻恐懼和疲憊,暫忘沉痛和憂傷。用嶽陽的話來說,既然不管多麽悲痛也要向前,那,為什麽不快樂地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