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可怕的對手

肖恩他們去了很久才回來,接著為趙祥舉行了一場簡單的葬禮,嶽陽親手將他埋了,並在墓碑上刻字。

隨後,肖恩大致分析了一下,在他看來,那頭暴龍倒更像是巨蜥。不管怎麽說,這種終極獵食者絕對是一方霸主,剛才它的嘶吼足以讓周圍的其他凶獸遠離,所以他們暫時是安全的。

更讓人擔心的,反而是那種小蜥蜴。肖恩說,那絕不是那頭巨蜥的後代,反而更像是林蜥,如果真是,倒可以算人類的始祖了。它們與巨蜥應該屬於共生關係,利用自身吸引別的肉食者前往埋伏有巨蜥的地方,然後靠吃剩下的殘羹度日。一旦巨蜥死亡,也會成為它們的食物。

小蜥蜴的前爪有能夠撕開獵物的利鉤,口腔裏也有尖釘一樣的牙齒,百餘隻的數量可不是說著玩的,所以肖恩他們順帶往巨蜥屍體上扔了顆手雷,把那些小蜥蜴也炸了個七七八八。

胡楊隊長接著解釋了回來晚的原因,因為肖恩留在那裏解剖那頭巨蜥,還將解剖下來的東西給帶了回來。

在眾人注視下,肖恩從背包裏取出一截帶肉的長骨。

長骨正中膨大,胡楊隊長說看起來有些像一種叫葫蘆絲的樂器。肖恩說,這截骨頭是那頭巨蜥的發聲共鳴腔,隻要吹奏得法,就能發出那巨蜥的吼聲,周圍的大型生物聽到手機訪問:wàp.①??⑹,必定不敢靠近,除非是以那種巨蜥為食的生物,但按照自然界的規律,應該不可能有那樣的生物存在。

所有的人都皺著眉頭,在肖恩的指導下,很輕易地就吹響了那截骨頭。嶽陽認為,這和強巴少爺骨笛因有異曲同工之妙。

接著,肖恩又取出幾瓶棕黃色的**,告訴大家,這是他收集的巨蜥的尿液。動物進化到一定程度之後,尿液裏就包含了許多信息,領地範圍、**周期、種群數量,某些生物甚至可以從同類的尿液中分辨出對方的年齡。在關鍵時候,這些尿液可以成為一種保障,迷惑或者驅趕別的獵食者。”

他興致勃勃地向所有的人展示,仿佛手裏拿的是能量飲品,完全沒注意到唐敏已經掩住了口鼻,遠遠地退開。

就在肖恩準備收起這些瓶子時,一直緊盯著他的巴桑道:“還有一個小瓶子呢?”

肖恩露出紳士的笑容,取出一個小小的、青黴素一樣的瓶子,裏麵同樣是**,但是要清澈許多。

他緊緊壓住瓶口,晃了一下,道:“這個……該怎麽說呢!應該算是訊息素一類的東西。你們知道,一些昆蟲和動物會利用外激素來吸引異**配,還有些生物,遇到危險時會發出強烈的訊息素,告誡同類切莫靠近。我聽你們說,巨蜥剛剛死去,那些小蜥蜴就從四麵八方鑽出來,說明它們捕捉到了一種訊息,知道那個巨大的生物已經變成一種可食用的東西。經過我的觀察和分析,最終在巨蜥的顱腔內找到了這種**,應該是由於巨蜥死亡而發生了自溶變性的一種……類似於激素的東西。也就是說,這種訊息素標誌著一個巨大的生物已經轉換成一頓豐盛的美餐。我在那些小蜥蜴身上做過試驗了,可以引起同類的瘋狂攻擊。在這裏,不知道有多少種生物可以捕獲到這種信息素,我們可以試著用來對付一些大型生物。”

“哇哦!肖恩大哥實在是太厲害了!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生物還可以這樣利用!”話音剛落,立刻引來張立的讚譽。

肖恩苦笑了一下,心中想的是:“如果不是為了自保,根本不用做得這麽明顯。不知道有沒有人懷疑到我?不,他們肯定已經懷疑我了,可那又怎麽樣?我什麽都沒做過。等等!船上那件事……不,他們沒有證據!”

心念一轉,他趕緊岔開話題道:“對了,那巨蜥在這一帶活動,卻不肯靠近水源,裏頭說不定藏著我們不知道的危機。”

“今晚提高警惕就好,到了晚上,自然就會知道。”呂競男提出建議的同時,看了看亞拉法師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不易察覺的凝重之色,在他們看來,肖恩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了。

可是,該怎麽讓卓木強相信這件事呢?呂競男不禁思索著一路上肖恩的所作所為,卻沒有發現破綻。

天已經完全黑了,嶽陽怎麽也無法入睡,索性和張立換防守夜。卓木強知道他心裏難過,大多數時間讓嶽陽一個人獨自靜坐,他則全力負責監督營地附近的狀況。

沒過多久,嶽陽喃喃道:“強巴少爺,你說,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標價?我們都是為了達到那個標價,而不斷在努力?”

卓木強側頭看了一眼,隻見嶽陽盯著地麵,神情落寞。他不明白嶽陽的問意,隨口答道:“你是說人生的價值嗎?嗬……”他撥弄起篝火,理了理思緒道:“按照我的理解,人生的價值分為三個層次體現,第一價值即生存價值,那也是人生最根本的目的,體現為最基礎的物質需求,包括保障存活的食物和健康的體格,不管想達成什麽偉大的目的,或是做出怎樣驚天的事跡,首先得滿足這第一個條件,活著。就這一點而言,人和動物沒有區別。”

“一旦人生的最基礎目標得以實現,那麽,自然而然就渴望實現第二價值,即社會價值。他們需要對物質進行支配,並通過某種方式讓自身的地位得到社會的認可,或許這就是你所說的自身價值的體現吧!這裏麵包括了物質精神需求、人際關係、社會背景,乃至組成家庭、繁衍後代等等。僅僅存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夠的,人們必須通過各種方式來驗證自己存在的必然性和必要性。當然,這種價值最常用也是最基礎的體現手段,往往被限定在金錢這個範疇裏,用一種數值來代表他所創造的財富,成為大多數人的共識。雖然很多東西是無價的,但是,人們還是習慣用一個固定的價位去衡量。如果非要說這是一種人生標價,也無不可。”

說著,卓木強看了看嶽陽是否在聽。就見嶽陽瞪著眼睛,怔怔地聽著,追問道:“那,第三層價值呢?”

“更高層次的追求嗎?”卓木強淡淡笑道:“那當然是精神價值的追求了。人的創造力是無限的,特別是很多人聚齊起來的時候,究竟能創造出多少價值,取決於他們對自身創造出價值的滿足程度。如果永不滿足,就將永久地追逐著第二價值。但是,一旦某個人對物質的需求,對社會地位的認可,都達到了他自身滿意的程度,就會轉而追求更高層次的價值體現。那種價值,應該是一種很模糊的東西。有才學的人,將專注於他們的才學之中,比如那些藝術家、思想家什麽的。而普通人的這種精神需求,往往需要藉宗教或別的表現形式。”

“其實,第二層價值和第三層次的價值體現,沒有絕對的分界線,比如有些人就對第二層次價值體現看得十分淡漠,滿足第一層次價值後,直接轉而全力追求精神價值的體現。這部分人對物質的需求和對社會的認可程度都低至極點,隻沉醉在自身的精神世界中,這也很難說他們是對是錯,是吧?”

嶽陽將樹枝扔進火叢裏,難以置信道:“這真的是強巴少爺你理解的?”

卓木強道:“反正我知道。”

嶽陽笑了笑,隨即麵色又沉痛起來,再問道:“為什麽?強巴少爺,為什麽有的人會為了第二價值而改變,甚至變得完全……和以往判若兩人?第二價值的魔力,真的那麽可怕嗎?”

卓木強歎息道:“或許,他太渴望體現一定的社會價值,以承認自身的存在吧!其實,很多人潛意識裏都有這樣的心態,比如那些拚命工作的人,拚命考證的人,還有那些超齡的相親者,潛意識裏,或許多少都覺得自己不是完全被社會認可的,或者還沒有得到應有的社會地位。有的人,會因此采用極端的形式爭取。”說到這,他想起了童方正,不由黯然。

嶽陽頹然道:“極端……真的可以不顧一切啊!”

突然,卓木強好似想到了什麽,抬頭問道:“你是說趙祥?”看向嶽陽纏著繃帶的手臂,續問:“你的手,不是因暴龍襲擊而受傷的吧?”

嶽陽苦笑,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卓木強。最後,他道:“看來,在利益麵前,友誼、承諾,甚至誓言,都可以變調。我記得聽人說過,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隻是我沒料到,會變得這麽快、這麽徹底。”

卓木強也陷入了沉思,兩人一時沉默,唯有那堆篝火燒得“劈啪”作響。

過了片刻,嶽陽抬起頭來,似乎在舒緩心中的壓抑,吐息道:“唉!總算過去了,或許,他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強巴少爺,這件事,別告訴別人,好嗎?”

卓木強點點頭。

嶽陽昂頭望向夜空,天上有幾點繁星閃爍,不由歎道:“真好!今晚香巴拉上方的濃雲又散開了,又可以看見星空了!”

“是嗎?”卓木強也抬起了頭。

然而,他和嶽陽都很快發現,那些星星不對勁!那不是閃爍的星光,移動速度太快了,且完全不符合星辰的運動軌跡。

卓木強不禁站了起來,皺眉道:“奇怪……”

嶽陽也道:“怎麽回事?是飛機的尾燈嗎?”

“不對!”卓木強猛地一驚,和嶽陽驚駭地對望著,兩人同時想到了——傘降者!是傘降者附在身上的照明裝置!

兩人幾乎一起行動,嶽陽伸手一拉機關,將用於熄滅篝火的泥簸箕翻掃過來,火光頓滅,卓木強則跑開,逐一通知那些剛剛睡下不久的隊員。

怎麽回事?難道有人敢在晚上攀登那可怕的雪山?嶽陽疑惑了。如果不是這樣,那麽……那麽就隻有另一種可能,即香巴拉的外麵還是白天!

想到這裏,登時更加了解,那些從雪山頂上傘降的人,為什麽沒有一個能活著?外麵還是白天,香巴拉內卻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登頂後跳傘的人,身在絕對黑暗之中,隻能飄落到海裏。

在漆黑的夜裏,九人一齊仰望上空,用力捕捉著微弱的閃光。嶽陽憑著肉眼分辨閃光的數量,卓木強則舉著夜視望遠鏡調整著,但不一會便失望地放下道:“不行,隔太遠,夜太暗了。”

胡楊隊長將望遠鏡接了過去,卓木強緊緊握住唐敏的手。這批敵人,無疑將會成為他們在叢林中最可怕的對手,遠甚於食人的原始動物。

呂競男心中歎息道:“到底還是被跟過來了,不知是哪一批人馬……”

肖恩心道:“來得真不是時候!應該等我們發現帕巴拉神廟之後再進來的,如果那時兩邊打起來……”

嶽陽則一邊數,一邊茫然地想:“怎麽會?瘦子安放的是電波信號發射器,根本無法穿透香巴拉頂峰的電磁屏蔽。可是,如果對方沒有在香巴拉穀底的具體坐標,不可能敢於傘降。難道真的如瘦子所說,我們之中,還有另外的勢力代表?那人究竟是誰,在什麽時候與外界取得聯係的?巴桑、肖恩、老胡……”他在心裏將自己所觀察過的人都暗中過濾一遍,

張立也正考慮著和嶽陽相同的問題:“肯定是激光發射裝置,或許是一次性脈衝……不!僅僅靠一次發射,不能保證被衛星捕獲,那麽,是間隔脈衝式發射激光信號,需要將發射點對準香巴拉頭頂的裂縫。然而,在那夜香巴拉頭頂的雲霧散去之前,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正上方是怎樣的結構,得是在那以後的事情。從那晚到現在,僅僅過了十天,對方卻能嫻熟地登上雪山,隻有一個可能——他們曾經登頂,並和我們一樣,在那雪霧麵前迷失了方向!”

亞拉法師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巴桑,巴桑的表情很淡漠,看不出什麽來。

“七至十一盞燈。”過了很久,嶽陽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將他肉眼能分辨的極限數字報了出來。

要知道,這可不是尋找七顆星星那樣簡單。他是在浩渺的夜空中尋找針尖大小的閃光點,而且那些光點還在閃爍移動,有時亮一下就滅了,再亮起時,已變換了方位。

呂競男道:“好吧!十一作為底數,隻會更多,不會減少。那麽,現在,我們應該商量一下對策了,有些計劃需要改變。”

她望向卓木強,卓木強歎息一聲。在這個時候,他最不願意麵對的敵人,就是自己的同類——同樣具有智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