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再次縮回土裏的赤炎魔君,卿長生不敢有絲毫放鬆警惕,手中的鳳鸞也未曾鬆開半分。

“小子,你找死?待本魔君出來之際,便是你淪為補品之時!”

聽著赤炎魔君的狠話,卿長生身子微微顫抖,但依舊嘴上不饒人道:“別打嘴炮,有本事你出來一個試試?實話告訴你,勸你老老實實在地裏待著,否則露頭就秒!”

而此刻的赤炎魔君別提心裏有多憋屈了,多少年了?沒人敢這麽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上一次還是自己被鎮壓在天闕山之前。

如今已經過去七百年了,整整七百年,沒人知道他這七百年是怎麽過的!

除了他自己!

在這七百年間,他每日都要忍受天罡地煞陣的折磨,若非自己已是魔君初期修為,怕是早就被吳翠薇布下的陣法給磨滅殆盡了!

憑著自身修為苦苦抗衡陣法所帶來的損耗,可終究沒有天地靈氣的補充,隻出不進,饒是他已是魔君不死不滅,卻依舊無法躲過住歲月的侵蝕!

“喂,別不說話,打什麽鬼主意呢?”

一聲輕喝,將他的思緒重新拉回了現實。

赤炎魔君的語氣卻是變得格外低沉。

“小子,你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就想讓你老實的在地裏待著,別出來!”

赤炎魔君一聽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

“小家夥,實話告訴你,即便本魔君如今修為大跌,可想要捏死你這個小小的修真者也是輕鬆至極,你還敢出言威脅本君?”

聞言,卿長生心中“咯噔”一聲,強忍懼意道:“我知道,但沒辦法!”

赤炎魔君略微詫異地問道:“為何?有人逼迫於你?”

“算是吧,出去也是死,在這裏待著還能有人陪著說說話,倒也不錯!”

聽到卿長生這麽說,赤炎魔君瞬間神識外放,感應到洞門處趴著的凶獸。

“就洞口那個小玩意兒?當我府邸的看門獸都不夠資格!本魔君一根手指頭就能輕鬆碾死它!”

卿長生一愣,隨即苦澀笑道:“對你來說他確實是個小玩意兒,但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

稍稍沉默片刻,赤炎魔君淡淡開口道:“小子,打個商量如何?”

聞言,卿長生立刻心生警覺:“你想幹什麽?”

赤炎魔君盡量用聽起來略顯平和的語氣道:“你放我出來,我幫你解決掉門口的那個小玩意兒,然後咱們就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我信你個鬼,糟老頭子壞得很!出來之後你還不把我給吃了?”

赤炎魔君微微搖頭,悲涼道:“不會的,在這裏這麽多年我也想得很清楚了,如今我隻想出來,不想被束縛在這裏失去自由!”

卿長生沒有答應,反而開口詢問道:“那出來之後呢?你打算去哪兒?”

赤炎魔君的回答倒是出乎卿長生的意料,隻聽他語氣略顯哀愁道:“出來快一千年了,我想我娘了,還有些想家!”

“哈?”

卿長生似是以為自己聽岔了,有些不確定道:“想娘?想家?”

“嗯!”

“不是,你一堂堂魔君,你會想娘?還在人世嗎?忽悠誰呢?”

卿長生壓根就不信。

赤炎魔君出奇的沒有反駁,而是淡淡開口解釋:“她老人家不在了,但若是你有著與本魔君相同的遭遇,你也會想家的,甚至你也會想你娘!”

卿長生頓覺不可思議,他很難想象這番話是出自一位魔君之口!

“想媽媽?這不是三歲孩童幹的事兒嗎?一個不死不滅的魔君想媽媽?虧你說得出口,赤炎魔君,你為了逃出生天端的是連臉皮都不要了,這種謊話也編得出來?當我是三歲小孩呢?真是老奶奶鑽被窩,給爺整笑了!”

沒有理會卿長生的譏諷,赤炎魔君語氣盡顯淒涼道:“想聽聽我的事故嗎?”

卿長生麵露戲謔道:“你說吧,我洗耳恭聽呢!看你能編出個什麽花兒來!”

赤炎魔君深吸一口氣,似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緩緩開口:“一切還要從本魔君無意間發現一個傳送陣說起……”

魔界遵循著最原始的法則弱肉強食,強者為尊!

而那會兒的赤炎魔君剛跨入魔君期,便第一時間外出尋仇,將先前欺辱過自己的一個仇家煉魂抽魄,卻在無意間發現了一個上古傳送陣法。

那會兒的赤炎魔君大仇得報,正值春風得意之際,加上自己又邁入魔君期,心中豪氣萬丈。

這九天十地哪個地方他赤炎魔君去不得?

於是沒有絲毫猶豫,便一腳踏入傳送陣中,來到了仙雲大陸。

可因受天道束縛,強行擠壓赤炎魔君的修為,令他苦不堪言。

然而修魔之人哪個不是狠人?

所以在強行斬去了部分修為後方才被仙雲大陸的天道所容納,否則天道擠壓之下他必然屍骨無存!

而當赤炎魔君鋪開神識之後,竟驚喜的發現這方天地之中有著無數的修真者與凡人,這對他一個魔修來說不亞於是私人養殖場。

所以意氣風發的赤炎魔君摩拳擦掌,當即準備將這方小天地內的所有生命悉數吞噬,想要借此來增加自己的修為,成就那魔界至尊般的存在。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幹的!

誰能想到這方小天地之中竟然還有著不亞於自己存在的怪物!

自己僅僅是剛一露麵便被其感應到了,隨後硬生生一錘子打散了自己的雄心壯誌!

一想到這,他就一腦門子的冷汗。

卿長生吃驚地望著他道:“一錘子?”

“嗯,就一錘子!”

赤炎魔君表情苦澀道:“你能想象得出剛被傳送過來,扭頭就看見一個外貌俊朗的男子正笑眯眯地盯著你上下打量,跟沒見過活人似的,而他身旁還站著個看似溫柔乖巧的姑娘!”

聽到這裏,卿長生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接著問道:“然後呢?”

“然後,本魔君本想著先吞噬他們來補充下自己斬落修為的損耗,可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跟有病似的,我還沒來得及出手,他二話不說上來就先給我一錘子,然後我就被敲暈帶走了!”

“等我醒來到時候才發現,他們竟然將我帶到一座農家小院內!成天逼著我幹這幹那兒,全然沒把我當魔君!”

“還有那個溫柔賢惠的少女,也病得不輕,整天就拿我試藥,短短百年時間,本魔君被他們二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甚至修為一路大跌所剩無幾!若不是後來那個拿劍的小子說是要去討個公道,我壓根就沒機會跑出那座農家小院!”

對,一提到農家小院赤炎魔君更覺自己委屈無比。

自己堂堂一介魔君,在魔界不說能隻手遮天,那也是呼風喚雨般的存在,卻被那少年拿著錘子硬生生逼著幫他割了百年的麥子!

而那少年一身妖孽的本事,便是放在玉京與魔界那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他竟然不想著修煉追求大道,反而跑去種地,說是要改變什麽水稻基因,增加糧食產量,研究出新一代的雜交水稻,讓凡人們都能吃得上飯?

最奇葩的是那小子沒事兒的時候還喜歡拎著個小馬紮,跟那些螻蟻般的凡人有說有笑地坐在門口嘮家常,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堂堂一個修真者就跟市井百姓似的,沒有一絲一毫修真者該有的高冷!

卿長生疑惑道:“那你為什麽不反抗?沒試著逃跑?”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赤炎魔君悲憤欲絕:“反抗了,怎麽沒想過反抗?可那小子是真下死手啊!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可那孫……小子就沒打算給我留活路啊!每每下手就是奔著弄死我來的,我琢磨著要不是本魔君不死不滅,他是真打算錘死我!”

“還有,那小子打起架來就跟抽風似的,嘴裏嘟嚷著什麽有請老祖宗上身、高舉無產階級革命大旗、不負人民重托之類的瘋言瘋語,然後逮著我就是一頓哐哐猛錘!”

“最要命的是那小姑娘,還在後麵咯咯直笑,沒心沒肺似的嚷著什麽勞資蜀道山,打就好好打,魔法披風!她也不知道上來勸勸那小子!我可是她的藥人啊!這要是被錘壞了,往後誰幫她試藥?”

說到這裏,赤炎魔君愈發的委屈:“而且我也嚐試過反抗更逃走,可那小子下手是真黑啊!每每抓我回來後,一次比一次錘得凶,一次比一次錘得狠,一來二去我也就斷了逃走的念頭,每天老老實實的當起了莊稼漢,盡心盡力做好自己藥人的本分!”

聽到這裏,卿長生都覺得赤炎魔君可憐,自己那兩老鄉有點太欺負人了!

“藥人?是讓你試藥?”

“嗯,用那女子的話來說,就是將我的臨床反應與不適症狀詳細地告知於她,她好記錄在案進行調整!若不是因為本魔君斬了修為,捏死他們如捏死兩隻螞蟻一般!”

赤炎魔君說到這裏的時候,卿長生嘴角猛地一抽,這不是將他當做研究用的小白鼠嗎?而且他大致猜出了這兩人的身份了。

隨即撇了撇嘴道:“別說你全盛時期了,就是讓你將整個仙雲大陸的人全都吞噬,你都不見得能傷到他倆分毫!”

赤炎魔君頓時暴跳如雷:“放屁,本魔君的實力豈是你這種元嬰期螻蟻能夠揣測的!”

卿長生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反而淡淡開口道:“你口中的二人應當是錘鐮與白蘞兩位九轉散仙,亦或者用玉京的話來說,便是九轉不滅仙君!”

赤炎魔君心中一凜,但依舊嘴硬道:“那又如何,我也是魔君,不死不滅!”

“嗬嗬,當初他仨可是上玉京去討公道的!”

頓時,赤炎魔君吞咽了口口水,試探道:“然後呢?”

卿長生惋惜地搖了搖頭:“死了,錘鐮與白蘞兩位仙君戰死在玉京之上!”

“哈哈,我還以為有什麽本事呢!九轉散仙也敢上玉京討公道?兩個不被玉京所容納之人罷了!”

卿長生卻在此時輕飄飄地開口:“授我劍修傳承的那位前輩曾告訴我,錘鐮仙君是萬載長河之中,以散仙之軀殺得整個玉京瑟瑟發抖的第一人,當年他憑一己之力鏖戰三位巔峰仙君,自身不過是將仙元消耗一空而已!”

聽到卿長生的話,赤炎魔君頓時啞然,顫聲道:“不……不能吧?”

卿長生沒好氣道:“你以為我跟你說笑呢?也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那三位仙君分別是紅蓮、白夜、落雨!”

不理會赤炎魔君驚懼的表情,卿長生繼續道:“錘鐮仙君當時斷紅蓮仙君一臂,又連斬白夜、落雨兩位仙君,最後那位前輩告訴我,饒是如此,在錘鐮仙君仙元幾欲耗盡之時,仍硬抗了那位三招,損其容顏,方才身死道消!”

赤炎魔君這下坐不住了,驚呼道:“你是說錘鐮仙君傷了玉京仙帝傅……”

話音未落,一聲驚雷炸響,嚇得赤炎魔君當即閉口不言。

卿長生對此並不意外,因為帝武鳴當初就告誡過自己,因果之緣可達天聽!

“白蘞仙君的戰績我並不清楚,但想必蜀地出來的姑娘,脾氣又能好到哪兒去?多少也得拉上一兩個所謂玉京之上的仙君陪葬才是!”

“蜀地?那是何地?”赤炎魔君疑惑道。

卿長生沒好氣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該問的別問!”

話鋒一轉,卿長生接著道:“所以說,錘鐮仙君若是真打算錘死你,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還什麽全盛時期捏死他們猶如踩死兩隻螞蟻一般,大言不慚!”

麵對卿長生的嘲諷,赤炎魔君第一次沒有反駁,並且打心裏佩服錘鐮與白蘞兩位仙君的勇氣!

“那你口中傳授你劍修傳承的那人又是怎麽知道的?”赤炎魔君納悶道。

“你覺得當初與他們二人一起上玉京討公道的人是誰!”

“原來是他?他還活著?”赤炎魔君麵露驚喜。

卿長生見狀立刻警惕道:“你想幹嘛?那位前輩已經死了!”

對於卿長生的反應,赤炎魔君自然是清楚,語氣溫和道:“我能幹嘛?就是問問,來到仙雲大陸我也就認識他們三個,當然,那一村子的人不算,況且我也打不過他!”

“哈?”

卿長生瞳孔巨震,他知道帝武鳴會很強,可沒想到他竟然強到這個地步!

這回倒是輪到赤炎魔君不解了:“小子,你不知道帝武鳴有多強?”

卿長生搖了搖頭,但仍然沒有放鬆警覺,隨口編了句瞎話道:“他在瀕死之際碰上我,將上古劍修的修煉法門傳授給我,以免斷絕了傳承!”

“原來如此!”

赤炎魔君落寞道:“沒想到千年過去,本魔君認識的人都身死道消了!可悲可歎!早知道讓他們跟著我修魔了,在魔界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卿長生嘖了嘖嘴:“接著說,後來呢?”

“後來我琢磨,以他們三個人的修為去討個公道還不手到擒來,所以也就沒想著逃走,畢竟那小子太妖孽了,萬一要是等他回來沒瞧見我,還不得找著往死裏揍我?所以就在那座農家小院等他們回來了,隻是這一等便是百年”

“我以為他們將我給遺忘了,所以就從那小院偷溜出來了,本想著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終於能夠肆意妄為了,可眨眼出門又碰上了一個叫什麽西門劍歌的小家夥正帶著一眾修真者追殺魔界中人!我本就被錘鐮與白蘞折騰的一身修為去了大半,哪裏還能扛得住追殺,故而隻能掉頭就跑,這一跑就又是大半年!”

“在這東躲西藏的大半年間,我算是弄明白,合著我在給別人當牛做馬的時候,魔界已經入侵仙雲大陸了!隻怪自己沒趕上好時候,從那座小院出來的時候,玉京與仙雲大陸的修真者聯手將魔界眾人趕了回去。”

說到這裏,赤炎魔君表情悲戚道:“想著這一趟算是白來了,尋思著找個機會從傳送陣偷溜回去吧!可好死不死,又碰上了這個叫吳翠薇的大乘期修士,我雖然修為跌落了大半,可也不至於怕了一個大乘期的修士!加上本就一肚子怨氣,索性就跟她打了起來。”

“隻不過修為大跌加之寶物全都被那小子給搶走了,所以這一打就是數月,誰也奈何不得誰!最終被這娘們算計了一把,將我封印在天闕山七百年!”

“要不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呢!這娘們比我在魔界碰上的女魔君也不差,竟拿自己活祭作為陣眼,布下天罡地煞以及絕靈陣,想要將我硬生生耗死在這裏!”

聽到這裏,卿長生好奇道:“那你如今是何修為?”

略一遲疑,赤炎魔君估摸著道:“如今七百年過去了,我一身修為早已十不存一,怕已經連天魔期都不是了,估摸著也就跟仙雲大陸的大乘期差不多吧!”

卿長生倒吸一口涼氣,這赤炎魔君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斬了自身修為,又被囚禁近千年,連消帶打之下他竟然還有大乘期的修為,當真是強橫無比。

沒看到卿長生的表情,赤炎魔君語氣無奈地繼續道:“可誰能想到,眼下好不容易熬到頭,苦盡甘來了,這一露頭又被你小子當頭一劍。”

赤炎魔君幽幽地歎了口氣:“若是可以,我寧願從沒有來過這仙雲大陸,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我是真有些想家了,也想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