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幾兄妹齊聲稱“是”,然後各自拿了常用的軟墊,或坐或臥地將秀奴圍在中間,趙韻兒最先發言,“她既然也是我們的姑姑,便和小姑姑一樣,叫春芳吧,也就是春日芳菲的意思。”

苟春花立刻說道:“不能用‘春’字,小時候村裏的小孩們都叫我‘蠢花’!”

顧青橙開口道:“這個姑姑有一頭漂亮的秀發,我們可以叫她黛華姑姑!”

張義卻不滿意,“這個名字太柔弱了,姑姑既然會功夫,肯定是位女俠,古有木蘭替父從軍,我覺得還是叫木蘭姑姑好!”

李冰冰哪甘示弱,站進來道:“你們取的都不好聽,應該叫做糖糖姑姑,又好看又好吃,還好聽!”

李冰冰的話立刻引來幾們兄姐的笑聲,顧尚道:“冰冰,是你一直想將自己的名字改成糖糖吧?姑姑不是小孩子,不喜歡吃糖。”

李冰冰又羞又惱,又開始耍賴,“糖糖姑姑有什麽不好?比你們的好聽多了,反正我以後就叫她糖糖姑姑!哼!”

杜萱娘一邊聽孩子們討論,一邊觀察地板上的秀奴,很明顯也被李冰冰那聲“糖糖姑姑”給刺激到了,眼皮顫動不已,也笑著和孩子們開玩笑,“好了,你們每個人想一個名字,誰能讓這位姑姑開口說話,我們以後便給姑姑取這個名字!當然如果姑姑肯自己說出她的名字便作罷!”

孩子們立刻使出渾身解數與地上的秀奴說話,套近乎,一番轟炸下來,地上的秀奴終於崩潰,“別吵了,我叫戚秀姑!”

孩子們大失所望,但也很快接受了人家也有名字的事實。周玉娥笑盈盈地說道:“你們終於肯消停了,秀姑姑都這麽大一個人了,豈會沒自己的名字?你們呀,都被我嬸子忽悠了。”

幾個家夥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趙韻兒立刻過來抱著杜萱娘撒嬌,“母親,你耍我們幾個,今晚我要和你睡!”

顧青橙與李冰冰也立刻撲過來,“我們也要和母親睡!母親你好久沒和我們講《紅樓夢》了。”

杜萱娘一個沒防備,直接被這三個家夥撲倒在秀姑身上。周玉娥生怕秀奴被壓壞,忙過來拉杜萱娘,被杜萱娘一拽。手肘正好撞到苟春花發育良好的胸部,苟春花在兩個男性晚輩麵前臉上有些掛不住,便佯裝生氣,將手伸去周玉娥的腋下撓癢癢,一家子笑鬧成一團。張義與顧尚兩個無奈地互看一眼,按慣例這幾個沒大沒小的女子笑鬧夠了,還要整理衣飾頭發,沒有半個時辰這場笑鬧是收不了尾的,這二人幹脆站起身回自己屋裏去研究他們在詩會上得的東西了。

地上的秀姑看著這溫馨的一家子,眼睛裏流露出羨慕之色。最後又變得死水一般沉寂。

戰局最後演變成力氣最大的苟春花單挑其餘四個女孩子,一個人將周玉娥壓在地上撓癢癢,背上背了八爪魚一樣的李冰冰。趙韻兒與顧青橙則在為救出周玉娥而奮鬥,不停地撓苟春花的癢癢,苟春花一時顧此失彼,連發髻散開了都顧不得了。

杜萱娘搖搖頭,整整衣衫。去廚房一直燃著碳的銅鍋裏打了熱水進屋,將賴在苟春花身上不肯下來李冰冰摘下來。說道:“好啦,你們幾個放過小姑姑吧,當心以後小姑姑不給你們洗衣服了!”

這一招很管用,趙韻兒與顧青橙立刻停手,“我們最疼小姑姑了,下回我們幫小姑姑!”

周玉娥從地上起來,“好啊,你們兩個既然想幫小姑姑,以後的荷包我可省下了哦!”

趙韻兒與顧青橙反應也不慢,“嘿嘿,玉娥姐,你聽錯了,我們是兩個都幫!”

幾人輪流梳洗後,細心的周玉娥發現秀姑的臉上和衣服上也沾了些泥土,便重新打了熱水進來,給她擦手臉,苟春花與三個女孩兒也過來幫忙。

杜萱娘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裙出來,“順便將她身上那件下人服換掉吧,嘖,難看死了!”

當一家子將秀姑的外衣除去後,卻被秀姑身上一道道猙獰的傷疤驚呆了,也不知是怎樣的經曆才會造成如此的傷害,李冰冰嚇得鑽進杜萱娘懷裏不敢出來,趙韻兒與顧青橙情不自禁地向膽子較大的苟春花靠攏,周玉娥則流下了同情的淚水,“是誰將你弄成這樣的?怎麽會有如此狠心的人?”

杜萱娘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李進,心裏一陣緊揪,他身上也有同樣的傷痕,隻不過是沒有秀姑那麽的密集和可怕。

死士營,到底是多可怕的一個存在?能活下來的,絕對不僅僅是九死一生那麽簡單,更多的靠的是實力和運氣,如果真的按最初的想法,將麵前這個可憐女子強行留下來保護自己一家人似乎也太自私殘忍了些,不如趁她暫時不受李斑控製的時候放她遠走高飛。

給秀姑整理好衣服後,杜萱娘做了一個決定,“春花去叫小方過來,玉娥帶妹妹們回屋去吧!”

小方剛踏進屋門,杜萱娘便說道:“小方,請將她的穴道解開,放她走!”

原本緊閉雙眼的秀姑突然睜開雙眼,發出奇異的光,更加堅定了杜萱娘想放她離開的決心。

誰知小方又一次與她意見相左,“她是死士,能去哪裏?她一出這龍泉驛鎮就會被李斑的人殺了,況且如果沒有忠心丸的解藥,她最多也隻能活一年時間,東家娘子,我看還是等大當家回果州後再做決定吧!”

“忠心丸?”

“忠心丸是李家的祖傳秘方,專門給死士營裏的人服用,而且能讓服用之人增強體質和功力,但若一年之後不能服用特製的解藥,這忠心丸便會轉化成無解之毒藥。這配方曆來由李氏家主和死士營的營主掌握,這幾年李斑對配方作了些改動,又配製了新的解藥,所以死士營才不再受我們大當家的控製,漸漸變成了李斑的私兵。”

小方繼續說道:“雖然這忠心丸有了改動,但大體上不離原來的根本,再加上藥王關門弟子陸清一的醫術,這改動後的忠心丸根本就難不住我們大當家,之所以現在沒收回死士營,是因為時機未到,而且大當家曾有令,若以後與死士營對上,奴字輩死士一律生擒,尤其是其中一名帶秀字的女死士!”

原來他們活捉秀姑是另有原因的,杜萱娘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汗顏,此時地上的秀姑卻說話了,“大當家果真這樣說?”

“那還有假?要不然誰會冒著被李斑手下那死士追殺的危險將你藏起來啊!”小方傲然說道。

秀姑淚如泉湧,“原來大當家並沒有忘記從前的那點子情誼,也罷,你們放我走吧,我原本以為營主是因為新製的忠心丸無解藥才放心地讓我留在這裏,既然不是,請快點讓我離開,否則,不知營主會使出什麽樣的招數來對付大當家!秀姑左右不過是一條賤命,被營主派人追殺也好,中毒而亡也好,我既不想將來與死士營的兄弟姐妹生死相較,更不想傷害大當家!”

杜萱娘不解地道:“如今李進與李斑並沒有徹底撕破臉,讓大當家出麵將你要過來便是,即便沒有新忠心丸的解藥,大當家加上清叔也能保你不死,還有隻要你死心踏地跟隨大當家的,不再理會那個李斑,還能有什麽事?”

“不,你們不了解營主睚眥必報的個性,今日你們相當於打了他的臉,這個或許可以用他另有要事,不想節外生枝來解釋,但是我一個小小的死士,敢抗命不遵,卻是犯了他及死士營的大忌,他竟然也沒有全力追殺,讓我深感不安,況且現在仔細回想起來,營主讓我跟著姬無霜來見杜娘子也很反常,這種優差平時根本就不可能輪到我。”

“為何?”

“自從大當家離開死士營,正式當上大當家後,原本我們這些與大當家一起出生入死過,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人,這二三年來一直是死士營中最受排擠的,凡最危險的差事都是我們的,以至於……,”秀姑忍不住哽咽,“以至於,我們這些與大當家一起在當年死士訓練中活下來的人隻剩下不到十人了。”

“李進看著這樣的事發生,竟然也不管?”杜萱娘憤然道。

“大當家不是不想管,而是無法管,營主做事從來沒有破綻,我們這些人也的確是在執行任務時損失的,任誰也挑不出營主的理。有時候我們也想,幹脆拚著一死,直接去投奔大當家算了,後來想到我們這樣冒然行動或許會打亂大當家的部署,還有一點便是,我們都不確定大當家心裏還有沒有我們這些人,如今看來是我們想多了,你們放我出去後,我會想辦法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去留由他們自己決定!”

杜萱娘也漸漸冷靜下來,覺得秀姑說得也很有道理,這事的確透著詭異,這李斑怎麽看都不像是好說話的主,今天杜萱娘如此挑釁,一點動作都沒有也罷了,當時說秀姑的屍體被賊人搶走了,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的謊言他居然也沒有反應,而且事後也沒有派人搜查追殺之類,理由隻可能是秀姑擔心的那樣,這其中埋藏了一個更大的陰謀,隻是現在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個陰謀在何時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