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娘決定再在京城耽擱些日子,在北方天氣大冷時回果州。因為她發現經過戰亂洗禮的長安百廢待興,有許多賺錢的商機,而杜萱娘記憶中除了李隆基放棄過長安,沒有其他皇帝也逃出過長安的記載,可見將來長安應該一直是要唐廷手中的,此時若能提前將生意布置下去,定能搶下不少先機,再加上趙梓農已經來了京城一個多月,對京城也差不多熟悉了,正好留下他在京城發展。

於是杜萱娘四處轉悠了一下,決定還是做老本行,豬肉鋪子,糧鋪,藥材行,幹果行,後來發現酒樓生意也不錯,便置了兩座臨街的小樓,打算改成酒樓食肆。

孫寶兒那家夥聽說了,死活要與母親合夥開酒樓,杜萱娘隻得將那兩座小樓,及五千兩銀子交給他練手,說好一人一半的股份,後來杜萱娘又擔心孫寶兒拿不下來,隻得將家中自己親自培養出來的兩個廚娘叫來暫時掌廚。

在這期間,李進也沒閑著,收購了許多的店鋪與空置的院子,比長安城破之前的地盤擴大了一半不止。同時他也發現這些與他們一樣見機得早的人當中,李琦的濟王府活動最頻繁。

於是李進派人調查了一下,發現李琦這幾年確實長進不少,竟然暗中占了長安八成布莊和綢緞莊生意,而且成了實際上的唐宮衣料供應皇商。

於是,李進感慨地對杜萱娘說道:“這個李琦還真用了一番心思,他那些生意居然用的都是青橙的名字,我們家二小姐不知不覺中便成了家資豐厚的有錢人。”

“我在京城都等了一個多月了,還不見他有動靜,可見也是個畏首畏尾的。”杜萱娘很不以為然,金錢如果能證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意,那這世界會簡單很多。

“這也怪不得他,咱們從前太緊張青橙,將他也嚇得不輕,這回你已經公開表示同意了他與顧青橙的婚事,他不會聽不懂的。”李進倒是放心得很。

就在杜萱娘一家準備回果州的前一天,落雲巷突然來了許多黃衣禁軍,還有一位宣旨公公,太上皇口諭,皇上親下聖旨,賜婚十六王爺李琦和杜氏二女顧青橙,待顧青橙及笄後再論婚期,最後還特意宣顧青橙即刻進宮覲見。

幸好杜萱娘早有準備,為顧青橙置下了好幾套宮裝,由在宮裏待過的孫金鈴親自裝扮起來後,隨著宣旨公公,乘了小轎進宮去謝恩。

李享對這個十六弟親自挑中的弟媳也很好奇,與張皇後兩個留下顧青橙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十分喜歡顧青橙的穩重知禮,多才多藝,於是賞賜了許多東西。

李琦親自護送顧青橙回落雲巷,二人經過一家青裳布莊時,顧青橙特意叫停了小轎,對騎馬隨行於一旁的李琦說道:“母親打算定二十匹定州的細棉布,想請這家老板在十月底時親自送到我家中,還說這家老板生意做得不錯,說不定將來還有生意可以合作。”

李琦大喜“請青橙轉告你母親,這家老板到時一定親自將布送到。”

李琦與顧青橙的幸福由內而外地散發,縱使在熙攘的人群中,縱使隔著厚厚的布簾,哪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像強烈的光和熱,互相吸引和溫暖著。直到回到落雲巷,李琦才在顧青橙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去。

顧青橙的婚事算是有了交待,剩下的便是趙韻兒與孫金鈴。

實際上杜萱娘到京城不久,便派人打聽了韓參大學士的近況,沒想到的是韓參已於年前病故,幾個兒子分家自立,韓子錚所在的長房也住在落雲巷。

但是當杜萱娘親自找到落雲巷的韓宅時,卻發現其大門緊鎖,似是很久無人居住一般,再一仔細打聽,才知道韓參一死,韓子錚長期病弱的父親也病逝,幾個伯父當然不願意受一個隻二十來歲還沒成親的所謂的長房長子的轄製,吵著分家,也不知當中出了什麽變故,韓子錚一房居然隻分得了這一所大宅子,其餘的宅院,田莊,店鋪都被其伯父們瓜分。

韓子錚除了一個寡母,兩個姨娘,還有兩個嫡親弟弟一個妹妹,一個庶弟,兩個庶妹,一大群下人奴仆要養,一家子隻有出項,沒有進項,日子過得甚是混亂。

後來韓子錚為了省下奴仆與維持大宅子的費用,便另賃了一所小院子,解散了大部分下人,一家人搬離落雲巷,帶著弟弟們閉門苦讀。

杜萱娘從前覺得這韓子錚不過是沾祖上光的普通世家子,如今看來還是很有幾分拿得起,放得下的決斷,在韓家處於風雨飄搖之時,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打腫臉充胖子,去強自維持一具空架子,而是果斷地斬斷一些不必要的開支,勵行節約,以圖長久之計。

原本杜萱娘並不看好韓家與韓子錚,如今倒覺得值得考慮一下他與趙韻兒的婚事,便huā高價將韓子錚一家子租住的小院子買下。杜萱娘在一家子打算回果州之前兩天,派人以韓參舊友的名義,送去了一張房契和五百兩銀子。

長安城開始有冰凍出現,習慣了果州相對溫暖的冬天的女孩子吵著要回家,張恒更是著涼了一場,於是李進定好了日子,打算於十月十五日離京,孫寶兒因要忙酒樓與他的鹽鋪,暫留京城,誰知當杜家一行正準備出城之際,卻被韓子錚當街攔住。

“韓子錚見過未來的嶽母大人!”韓子錚當街一聲大喊,不但引來無數路人側目,還在王諫之幾兄妹之間扔下了一枚炸彈,杜萱娘也給驚了一下,難道這小子瘋魔了?

杜萱娘帶了崔念和小張恒坐的是李進那輛鋪了厚厚虎皮褥子的黑色大馬車,李進則舒服地躺在馬車中間,任張恒在他的長腿上爬來爬去,崔念則老老實實地抱著個小銅爐在角落裏看書。

李進聽到這雷人的大喊,樂了,長腿一抬,便將張恒給撥拉到杜萱娘身邊去了“我們家又有女婿上門了!”

“這韓子錚怎麽知道我們在京?是阿四在搗鬼吧?”杜萱娘嗔道。

“萱萱,你真懂我,不過我隻告訴了他,你們正在京城,卻沒有教他叫你嶽母大人。”李進笑道“我一直覺得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材,不過,他未經允許便亂叫什麽嶽母大人,是該教訓一下,萱萱,這事我來幫你做吧!”

李進起身便要下馬車,杜萱娘忙攔住他“教訓歸教訓,別辱他,那小子怪可憐的。”

“我知道萱萱心軟,我會手下留情的。”李進神秘地笑笑,推開車門跳了出去。

路上的行人越圍越多,女孩子們的馬車車窗簾都開了一道縫,俱都好奇地向外看,王諫之也下了馬車,跟在李進身後朝韓子錚走去。

“這位韓公子是否認錯人了?這裏沒有你的嶽母,請讓開一旁,讓我們過去!”王諫之站在李進身後首先出言道。

“見過三哥,子錚並沒有認錯人,我未來嶽母大人為果州杜氏,未婚夫人趙氏韻兒,為杜家大小姐,由子錚仙逝的祖父,於果州龍泉驛鎮的杜氏大宅中為韓杜兩家定下的這門親事,當時我祖父留下了家傳玉佩為信物,言明趙氏韻兒及笄後便正式下聘成親,如今聞說杜家二女已經訂親,恐等不及我未婚夫人及笄,所以子錚今日才匆忙前來下聘。”韓子錚字字鏗鏘,且有條有理地說道,引來路人的一片竊竊私語。

王諫之並不知道當時韓參上杜家之事,一時之間不知作何答複,便看向李進。

“你祖父當年的確是來過杜家,也論及過兩家訂親之事,你祖父當時也確實留下了信物,不過我們並沒有完全答應這樁婚事,隻因當時我們家韻兒還小,隻說等韻兒長大後,她自己決定,所以你這聲嶽母大人是喊得太早了些,況且,你說是來下聘的,卻空手而來,又沒有長輩,你要如何下聘?”李進揚聲說道,他這話與韓子錚剛才說的與杜家有婚約的話互為佐證,幫人還真是不遺餘力。

韓子錚從懷裏摸出幾張紙遞給王諫之“我的聘禮便是落雲巷大宅子一所,及子錚近日所作的文章。”

這聘禮倒是稀奇,圍觀者中發出一陣哄笑,宅子作聘禮倒罷了,自己所作的文章竟然也可以做聘禮,真是讓人大開眼間。

王諫之先看了看房契,又去看那文章,看著看著便入了迷,突然大叫一聲“好文章!好文采!”

李進一聽,也湊過來裝模作樣地看,實際上他在文章方麵的水平與杜萱娘是有得一拚的,哪裏知道好壞?

“你這文章倒是不錯,不過在這大街上談論嫁娶之事,終是不太妥當的,不如過個幾日,你帶上媒人親上我們家來商討此事吧!”李進說道,杜萱娘有些後悔讓他站出來幫忙,這哪叫幫忙,純粹是當街將韓家與杜家的婚事給認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