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冰冷的風鑽進衣領,張意栩握著登山杖一點點艱難的走在冰川間,隻要走到山頂就可以看到美景了。

這是她離開家的第二百三十七天,她走了很多地方,這是她的最後一站。

山頂的風更加的強烈,險些讓她失去了平衡,可在看清眼前景色的那一刻都是值得的。

冰川與山穀像綢帶一般重疊,浩瀚的藍色銀河上點綴著星辰,如夢境一般陽光移動一分便會有一顆星星墜落。

頭頂的雲層好近,她伸手去觸摸努力的去感受。

忽然她想起了什麽,在背包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掏出相機。

"沈紀白,我幫你拿到雲彩了,這裏的雲也好冷啊。"她將鏡頭對準自己:"我來了這裏,拍給你看,你也來過了。"

收起相機,這裏一點信號都沒有並發不出去。

她繼續向前走著,身邊的旅客成雙入對,隻有她形單影隻。

"叮~"

"沈紀白,你手機來消息了。"

沈紀白披著外套走出來:"誰啊。"

張意萱撇撇嘴,將她的外套拉好:"沒著涼了,不知道是誰,我沒有看。"

沈紀白打開手機,原來是張意栩發來的照片,看了一眼時間還是前幾天發來的郵件呢,照片上是張意栩剛剛下飛機的照片。

她笑了起來。

"這個家夥,是在炫耀呢。"

張意萱沒有在意,坐在她的身邊順勢抱住了她:"聽說季荷去找孫禾語了。"

沈紀白有點意外,皺緊了眉頭:"她們都分手快一年了,她還去打擾人家幹嘛啊。"

"不知道。"

張衝出院之後張意栩就已經走了,再次走進張家當初熱熱鬧鬧的家已經空無一人了,季荷從樓上走下來手裏僅僅拎著一個小行李箱。

"這個家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屬於你,給我放下。"張衝還以為季荷離不開自己:"或許,你也可以留下,最多我既往不咎。"

季荷看都沒看他徑直走向了門口,張衝坐在輪椅上生氣的拍著輪椅。

"給臉不要臉!和你那個賤女兒一模一樣,你教育出來的那個孽障呢?"

季荷停下腳步,將行李箱輕輕放下,似笑非笑的走近,張衝以為她到底是服軟了:"說到底你還是賤皮子,放心留下來我不會……"

"啪!"

這一巴掌是掄圓了打下來的,甚至季荷的手都被震麻了。

季荷甩了甩手不耐煩的看著他。

"滾!你怎麽不死呢!"

張衝都被打傻了,瞪著眼睛看著她離開了好一會才開始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隻不過這些季荷都聽不到了。

離開張家之後,她在市中心開了一家花店,偶爾會給張意栩發一條從來不會有回應的信息。

所有關於張意栩的消息都隻能在沈紀白的朋友圈看到,她的身上再也沒有了囂張跋扈的氣息,取而代之的隻有平和。

沉澱了大半年,她終於鼓起勇氣找到了孫禾語。

這個時候的孫禾語已經回到了學校,盡管是一處不知名的民辦小學。

她離開了張意栩,做回了自己。

季荷來的時候她很意外,但還是從容的安排好了學生之後給了季荷一點時間。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季荷第一次放下了身段:"希望你可以原諒我,我愚昧,我打錯特錯。"

她將張意栩服藥的事情全盤托出,孫禾語盡管臉上看不出波瀾,實則心裏早就開始滴血。

平靜的聽完了季荷的所有話,她才緩緩開口。

"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已經錯過了。"

季荷連忙說:"都是我從中作梗,是我的罪,意栩從來沒有想過放棄你,你……"

"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孫禾語轉過身:"我何嚐不是幫凶呢,不對,我才是傷害她的原罪。"

是她的逃避,是她的不堅定一步步逼著張意栩走向了極端,要說是季荷的錯,她身為母親又何罪之有,而自己呢……

這場談話無疾而終,孫禾語卻變得魂不守舍起來。

生活還在繼續,孫禾語除了不讓自己停下來別無他法。

這天和平常一樣,失眠的孫禾語一早爬起來準備去上班。

"媽,早飯我不吃了,我起晚了……"

孫母拉住了她:"今天是周六,你不上班。"

孫禾語愣了一下,轉而笑著說:"你看我都忙忘了,是啊,今天是周六,是周六啊。"她嘟囔著回到了房間。

無所事事讓她找不到頭緒,思念噴湧而出不受控製的傷感開始肆虐。

她痛苦的抱住了自己,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翻出了後來季荷拿來的日記本還有日曆。

看著張意栩的筆記,她再一次哭成了淚人。

"去找她吧。"

孫母出現在身後,孫禾語急忙擦幹眼淚還在裝傻:"您再說什麽啊……"

"跟媽媽還裝什麽。"孫母坐在她的身邊,拿過她手裏的日記本:"季荷來找過我,我們說了很多很多,媽媽也知道了這些年你有多不容易,你別怪她,我也是媽媽,我可以理解。"

"媽……"

孫禾語靠在孫母的懷裏哽咽著說:"我誰也不怪,我是怪我自己。"

"別給自己留遺憾,這輩子你就勇敢一次。"孫母拍了拍她的肩頭:"媽媽永遠支持你,我還沒有見過她呢,想必一定也是一個優秀的女兒。"

"媽媽,她不會要我了……"

孫母無聲的歎息,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她顧慮的太多永遠在分叉口猶豫不決,走了怕錯,不走錯過。

"那你會後悔嗎?小語,這個世界可不是隻有你和她兩個人,再次相遇的機會少之又少,相愛的概率更是無法計算,如果你愛她,就要在遇到的那一刻告訴她啊。"

孫禾語不禁想起了那年曖昧的夜晚,張意栩總是不厭其煩的想要一句愛她,自己就是沒有給。

分手的那天,張意栩氣的發瘋,也還是要一句愛不愛。

她也沒有回答。

張意栩已經來到了冰川的最中心,估計再有一天就可以走到最高處了,不知道還有什麽驚喜在等她。

身邊的行人越來越少,大家幾乎都不想夜宿在這裏,可張意栩倒是不在乎。

夜晚的冰川一定很美,也一定很冷。

她張開雙手擁抱著大自然,感受著來自人間的力量,禁錮的靈魂一點點掙脫心的枷鎖坦然的麵對世界。

她從沒有覺得這樣美好。

那麽,就應該記錄下來啊。

她拿出了照相機調整好參數,對準了自己正準備說話,畫麵中卻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沒有回頭卻再一遍遍確定。

畫麵中的人摘掉了防寒的口罩,熟悉的麵容出現在眼前,張意栩忽而笑了。

她轉過身,看著那個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想象中而激動。

"張意栩。"

孫禾語淺笑看著她。

"嗯。"

張意栩還是本能的回應,呼吸出的熱氣遇到冷空氣頃刻之間化為水蒸氣迷了眼,她們就這樣對望著。

癡纏了九年,張意栩從意氣風發的少女變得成熟穩重,孫禾語也成了三十幾歲的女人。

就像那天的老人說……

(人生不過三萬天,做你想做的,愛你想愛的。)

張意栩為了她們的愛情走了九十九步,步步堅定,步步艱難,卻在最後一步被打入深淵。

孫禾語始終站在原地,她以為隻要留在這裏張意栩就會出現。

而現在她邁出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她們隻有一步的距離。

孫禾語開口隻想告訴她。

"我愛你。"

盼望已久的愛意在此刻冰川中回**,孫禾語的聲音好大好大,她呐喊著想要告訴張意栩自己愛她。

這一次,她走來了。

張意栩沒有動,而是笑了笑。

"謝謝。"

這一刻,孫禾語懂了,她們之間還是走到了無法挽回。

張意栩不再愛她,這是事實,也是時間。

"再見,張意栩。"

張意栩揮了揮手:"再見,孫禾語。"

這一次,張意栩轉身離開了。

她背著自己的行囊走向了屬於自己的未來,身後是代表前半生的羈絆,眼前是未知未來。

今年的海浪藏在冰川下,衝不破厚厚的冰麵,也找不到等待海水的峭壁。

正如你聽不到我的勇敢。

我與自己的青春告別,寫下了屬於你的故事,若是有一天想起。

我還是會說,初遇那天我愛你,相愛的那天我愛你,別離的那一天我愛你,未來的那一天,我會說,你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