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雲走後,蘇妙卿久久回不過來神。

連平陽公主都有些感歎:

“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存了這種心思,當真是……”

“有牧大將軍那種父親,這牧姑娘心中不舒服也是難免,不過,這等要求,倒是讓奴婢也有些動容。”

“在這天底下,女子生存太難了。”

燈心歎口氣道。

平陽公主將眼神移給蘇妙卿:

“你怎麽看?”

蘇妙卿眼角紅紅,對著平陽公主行了個大禮:

“臣女覺得,臣女沒有選錯。”

那戰旗之上血光刺眼,紅衣女子如一塊破布一般癱倒在城牆之上,搖搖欲墜。

下方,是他被砍了屍首的丈夫林烈,滾下的頭顱定定的看著高牆之上自己的妻子。

一家三口終究是到死都沒能再相道一句:

“早些回來。”

這副場麵,不止一次出現在蘇妙卿的夢裏。

她無法忘懷,也無法忘卻,那嗜人血肉的戰爭。

如果,能讓這一世有改變……

哪怕隻是,一星星,一點點。

蘇妙卿覺得,這些星火終究可以燎原,前世沒燃起來的那些草芥,終究會竄成,衝天大火。

如此想著,蘇妙卿驀然就落下淚來。

那淚珠劈啪一聲落在玉石地板上,在空**的房間裏十分響亮。

平陽公主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掩了她眼中的情緒。

“是嗎……”

她的思緒似乎陷入了很遠。

正當蘇妙卿想起身告辭時,平陽公主將那張紙夾在指縫裏搖了搖:

“等會。”

她對蘇妙卿笑笑:

“你這首詩,本公主十分喜歡。”

“可以破例,允你一個要求。”

蘇妙卿眼眸微閃。

一炷香以後,她如願拿到了平陽公主的詔書。

其實她的詩做的根本不如牧子雲。

她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在這首詩上,用了些小聰明。

謝過恩後,蘇妙卿起身。

在離開時,她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聲:

“公主……阿湛他……”

“當真已經沒了嗎?”

平陽公主笑笑:

“本公主還能騙你不成?”

“怎麽,你這封詔書,難不成是為阿湛所要?”

“可惜已經沒可能了。”

“你要搞清自己的身份,蘇夫人。”

她尤其在後麵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麵容上已經帶些不虞。

不過,蘇妙卿卻沒有注意。

她有些失魂落魄對平陽公主行了禮,接著離開。

待蘇妙卿走後,平陽公主又將那詩句拿起來看了看。

昏暗燈火下,她冷哼一聲。

“奴婢覺得,這蘇夫人與其她姑娘想的似乎並不相同。”

“這剛嫁過去沒幾天,丈夫去了戰場,在前廳時,她那副模樣慷慨激昂,奴婢真的以為她與那少將軍江沅情根深重。”

“沒想到,求得竟然是這個,當真諷刺。”

燈心道。

“如那牧子雲一樣,這世間的女子,誰又不想為自己尋一條後路。”

平陽公主道。

她看著手裏那詩句,昏暗燈光下,上麵的墨跡有些暈染。

但是女子的字跡小巧規整,字跡卻並不無力,大抵一看,在閨閣中便受到良好的教導。

“有些聰明,與京中這些滿腦子胭脂水粉的貴女不同。”

“不過……”

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就算自己下了旨,若有朝一日,她當真和離,與謝湛,那也是獨獨不相配的。

人還是不能肖想自己得不到之物。

她思索一番將紙扔在桌上回了寢殿。

而在燭火的照耀下,上麵二句詩詞,筆跡清淡。

“枯骨一捧不畏寒,春日昭時再見君。”

而這,不正是將她與許慎的現狀,寫了出來嗎。

真是,令人無奈。

又讓人惱火。

……

回去的路上,江善有些昏昏欲睡。

蘇妙卿也有些沉思。

她今日做的事情,無疑是在平陽公主心上剜刀子,她自己也是知道。

但是,重來一世,她不是個被動的性格,平陽公主屢次試探自己,她也不想坐以待斃。

蘇妙卿沉思之時,小蝶拿出一小塊毯子給江善蓋上。

悉索之時,引起了蘇妙卿的注意。

她看向江善圓圓的臉,腦中萌生出一個想法。

是時候,為江善請個先生了。

今日,她算是在這京城中露了臉,也有了些美名,隻要盡快將李氏和江贏北搞下台,她以後的婚嫁應當不成問題。

快到江府,前方突然傳來吵鬧之聲。

明明已經快接近宵禁,這群百姓們的叫嚷聲仍舊不停。

圍著江府的大門指指點點。

江善被聲音吵醒,揉了揉眼睛,掀開簾子看去,還沒等問出口,便傳來一個男子粗獷之聲。

“賤人!你敢不敢開門!讓大夫給你驗驗!”

“老子還真以為你是大院寂寞,沒想到竟是個帶毒的,虧老子天天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竟然惹了一身的騷氣!”

這男子聲音有些熟悉,蘇妙卿皺皺眉頭,往外看去,竟是那胭脂鋪掌櫃,王強。

聯想到這兩天王強屢次翻牆入院,與李氏廝混,蘇妙卿心裏明白了幾分。

還以為還要等些時日,沒想到,竟然這麽快。

馬車駛入人群當中,人群中有人讓開一條道,蘇妙卿將江善留在車上,攏了攏披肩從馬車上緩緩下來,皺眉問道:

“發生了什麽事?王掌櫃,這大半夜的你不回家,守著我們江府的門嚎叫什麽?有沒有點規矩!”

“規矩?”

王強見蘇妙卿來了,火氣更甚,臉上因為暴怒而一片通紅:

“那裏麵的老女人勾引老子的時候,你問她有沒有規矩!”

他嫌惡的往地上吐一口濃痰:

“媽的,早知道是個害人精,老子他媽的怎麽也不會上她!”

王強言語粗俗,周遭人聲指指點點,繞是蘇妙卿,都有些難看:

“你胡說八道什麽!”

“你說的老女人?難道是我婆婆!”

她一句道破將眾人不敢說的話說了出口,隨即嗬斥:

“怕不是瘋了邪了在這裏撒潑,空口白牙汙蔑他人!”

“這可是我江府的老夫人,容你置喙!來人!快將此人送官!”

“送官好啊!送官好啊!”

王強不依不饒:

“正好我也向官老爺說明,這老女人身體裏帶毒,勾引我,傳染我,從而導致我妻子流產之事!到底有沒有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