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暖暖一愣,不可思議的看向蘇妙卿。

無視她震驚的目光,蘇妙卿繼續道:

“這生在亂世,如一片孤葉,什麽樣的處境就做什麽樣的事情。”

“這位姑娘孤苦無依,這台子上還寫著賣身葬父,我看這模樣,怕是身沒賣出去,父也葬不了咯。”

“你!”

梁暖暖氣急,又憋了回去,她緊緊握著自己的衣袖,看向蘇妙卿: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

“況且,你又是什麽人,憑何置喙別人的出身,難道你便是很高貴了?”

“生而為人,人人平等,何曾有低有高!”

她還想用這一套正義凜然的模樣讓蘇妙卿吃癟,卻不想換來的隻是蘇妙卿沉思搖頭:

“姑娘你說錯了,我的出身確實比你高貴。”

“就憑你現在跪著,我站著,你是賣家,我是買家,就注定你要低我一等了。”

梁暖暖臉色猛然一白。

接著,蘇妙卿便從懷中掏出一掂銀子遞給男人:

“大哥方才說話十分中肯,聽的我十分滿意,這就當請大哥喝酒了。”

從剛才蘇妙卿出來,到與自己說話,這男人就明顯感覺到她的身份不一般。

且自己看人這麽多年,什麽眼力他還是有幾分自信的,所以,當時她說話時,男人也是沒敢接話。

沒想到如今竟然有這麽大的好事,那男人連忙接過銀子:

“姑娘人美心善真是菩薩轉世,小的逛跡這條街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姑娘這種活菩薩。”

“當真是感謝至極,感謝至極!”

男人感恩戴德的走了,留下梁暖暖跪在原地,身形有些搖搖欲墜。

也不為別的。

方才蘇妙卿隨手賞給那男人的一錠銀子,正是她給自己的標價!

這人,是在明晃晃的侮辱自己!

她是在提醒自己:

「看,這就是差距!」

一股莫名的羞憤湧上梁暖暖心頭,她猛然抬頭,一抬眼卻對上蘇妙卿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讓她心裏一驚,隨即安慰自己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會知道的……”

她是被作為軍妓買來,塞到軍營裏慰問那些官兵的。

作為裏麵容貌最出眾之人,梁暖暖被送到了謝湛房間。

就算過了許久,她現在都還記得,見到那人時,萬籟寂靜,世界在他麵前都失了顏色。

那是梁暖暖第一次見這種人。

這種耀眼,明媚,且淩厲的人。

那人看著一封信笑的爽朗,眉眼中滿是笑意。

而梁暖暖,也是第一次,無比慶幸自己被送進了這裏。

她輕柔行至謝湛背後,眉目柔情,那雙手剛想攀上謝湛肩膀:

“官……唔!”

一句話還沒說出來,便被那人猛然掐住脖子!

她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你也是個苦命人,我不需要。”

在看到自己是個女子時,那男人似乎有些驚訝,接著便懂了自己的身份,如此說道。

後麵的事情,就是她被趕出了營帳,一臉狼狽,脖子上還有著紅痕。

也是這時,梁暖暖才遇到了江沅。

想起春宵一刻時,江沅滿頭大汗對自己說著,要把她救出來,送回京城。

還說,他的妻子十分懦弱蠢笨,隻需要微微演戲就能騙過她。

可是如今……

梁暖暖心裏顫抖。

是不是哪裏,出現了一些偏差?

她眼睜睜的看著蘇妙卿冷笑一聲進了一旁的人牙子鋪子,心裏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不過這個心思很快被她壓了下來。

想想方才蘇妙卿出手如此大方,看來那江沅也不是騙她。

府裏,定當也是家大業大。

不管如何,還是要把握住。

蘇妙卿從人牙子手裏挑了幾個看起來伶俐的,付了銀子便帶了出門。

而梁暖暖還固執的跪在那裏。

“姑娘!”

買蘇妙卿經過她身邊時,她一臉倔強的開了口:

“你方才說的話,我心裏還是不認同,我認為……”

“不認同便不認同吧。”

話還沒說完,便被蘇妙卿輕飄飄打斷,她神色溫柔,說出的話也是軟綿綿的:

“這畢竟是你的自由,跟我也沒什麽關係,自然不需要向我稟報。”

說完,她帶著姑娘們就要走。

梁暖暖:???

這跟她想好的可不一樣!

眼看蘇妙卿就要走遠,梁暖暖急得甚至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裙。

蘇妙卿這才停下步子,垂眼看她。

她沒有讓她放手,也沒有訓斥她,隻是輕飄飄說了一句:

“你把我的裙子弄髒了。”

梁暖暖如同手著火了一樣迅速縮了回來。

“你這丫頭,還有什麽事?”

見她屢次糾纏,小蝶也有些不悅。

她擋在蘇妙卿麵前,對著梁暖暖怒目而視。

或許本還想掙紮一下,但是梁暖暖直視蘇妙卿,最終還是在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姑娘,麻煩您收了我,給個活計就可以,我不怕髒不怕累,什麽都能做,有口飯就行……”

“可以。”

沒想到蘇妙卿立馬答應,梁暖暖愣住了。

她甚至不太明白,方才自己的努力到底算什麽。

“那……”

正當她要繼續說時,蘇妙卿接著又道:

“但是,我不會給你銀子,府裏的活計還剩一個倒恭桶的下人,你可能來?”

若說這之前,所有的事情梁暖暖都忍了下去,到這一步,也終於是發了脾氣:

“姑娘!你莫不是看我好欺負嗎!”

“我哪裏得罪過姑娘你,又憑什麽如此對我!”

看她氣憤的模樣,蘇妙卿終於轉過了身。

這是她一次直麵梁暖暖,她的話明明是那麽輕,卻無端的讓梁暖暖感到一些壓力。

“是這樣的,姑娘,我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滿嘴謊言之人。”

“我從來不會看輕任何一人,青樓女子也罷,官家小姐也罷,這人活在世上,誰不是為了混口飯吃。”

“我哪裏撒謊!”

梁暖暖氣極:

“姑娘不要信口雌黃,我……”

她胸襟出的領口突然被拽住,而從裏麵的皮膚,露出大片大片情欲的紅痕!

“你口口聲聲不願入青樓,你高潔,你倨傲。”

“那,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