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見此情景,心呼不妙。今夜定不能去打擾老太太起來做主。隻怕自己也攔不住李星兒拿人。

果見胡大娘引著幾個小廝,手裏拿著繩子,進了房來。

李星兒指著玉鏡道:“拿住,給我打,給我往死裏打!”

胡大娘上前一聲冷笑,正待動手,展眉擋在她身前喝道:“你想做什麽,是我的人,要打要罵還輪不到你!你現下敢動她一根手指,明兒我去回老太太,玉鏡雖不能饒,你也休想脫得幹係!”

胡大娘麵現猶豫之色,李星兒怒道:“你怕她怎的,這小蹄子以下犯上,將我推倒之事,你們都是親眼所見,我懲治於她,老太太也沒話可說。”又對著展眉冷笑道:“你不讓我拿她,我正好去回老太太,讓她瞧瞧你**的好丫頭,連你也一起,治你個包庇之責。”

展眉冷笑道:“我看二妹妹是醉糊塗了。哪裏聽出我欲包庇於她。她越了規矩,你拿她是正理,隻是應交由老太太發落,豈有讓奴才行私刑之道理。”

李星兒一窒,咬牙發狠道:“奴才打不得,我總打得吧!”

搶過繩子便欲抽打,展眉倒是笑了,隻道:“你便打吧,你若不責打於她,明兒回了老太太,我倒無話可說,隻能任你處置了。你快些動手,我們都等著呢,打的愈重愈好!”

李星兒手已高高抬起,聞言停頓到半空。展眉如果阻攔,她定是要下重手。如今展眉不阻反勸,卻讓她心存疑慮。

李星兒麵色變了幾變,終於冷哼道:“你想讓我上當,我偏不遂你心願。諒她也飛不出去!等明兒回了老太太,在慢慢整治!”回身嗬斥小廝道:“將玉鏡綁了,拉到柴房關起來。”

展眉內心焦急,麵上隻不動聲色,看著眾小廝們將玉鏡用繩子綁了,拖出院門之外。

瞧見一幹人出了院門,展眉方支撐不住,向後退了兩步,重重坐於椅子之上。銀月上前攙扶,口中哭泣不已道:“這可怎麽是好!奴婢瞧的清楚,並非是她推倒二少奶奶,是二少奶奶自己滑到的呀!”

展眉支額無力道:“你我的話怎會有人相信。老太太本就不喜玉鏡,現下又出此事,我若去求情,隻怕不僅救不了玉鏡,連我也要受責罰。”

銀月滿臉是淚,跪坐在地捂臉痛哭。

展眉長歎一聲,隻道:“現今哭也無用,我剛使計讓李星兒心有顧忌,不敢立刻下手,想來今晚應是無妨。你明早起來,讓李貴去柴房守著,不許離開,有什麽萬一,立刻來回我。”

主仆二人草草睡了。五更時分,銀月包了些點心,遣李貴去柴房處拿給玉鏡。李貴聞聽此事也吃驚不小,不敢耽擱,匆匆趕去了

未等展眉進完早膳,林老夫人便差人來叫。展眉隻得帶著銀月,匆匆趕往林老夫人處。

隻見李星兒跪在地當中,哭的淚人一般,正對林老夫人說道:“我怕大嫂酒醉,放心不下,趕去看望,誰成想不知哪句話得罪了大嫂,惹大嫂生氣摔了茶盅。玉鏡那丫頭趕上來說我衝撞了她家奶奶,將我推倒在地。大嫂惱我我不怪,隻是丫頭推搡主子,我若不將她拿住,這府裏以後可還有規矩。我先將她押在了柴房,求老太太為我做主。”

展眉聽她如此顛倒黑白,心中怒極,心知眼下替玉鏡分辯,正應了包庇下人之說。隻跪地告罪道:“是我約束下人不嚴,請老太太責罰。”

林老夫人皺眉道:“怎麽又是她,這毛躁的毛病還沒改?你們兩個都起來吧。”

李星兒站起身來抽噎不止。

展眉並未起身隻道:“玉鏡性情急躁,我不能分辯。隻是若說玉鏡將她推倒,這卻是絕沒可能。我縱然在不懂事,也斷然不能**出這樣的丫頭。”

李星兒哭道:“大嫂是說我誣賴於她了。便是我一人說話不可信,這胡大娘和下人們,也都瞧見了。難道都是誣賴於她!”

林老夫人沉聲道:“為了個丫頭,爭吵不休做什麽,她既不好,就讓她去雜役處做粗活好了。上次已將她趕出府去,此次再趕出去,必定讓外人笑話咱們家太過苛待下人。”

展眉心中頓時一寬,李星兒見林老夫人隻將玉鏡罰去做粗活,心有不甘,還待開口相爭。

林老夫人擺手道:“你不必再說了。我雖老,卻並未糊塗。你的心思,還是多用在府裏事務上吧,不要老是跟下人們計較不清!”

李星兒心中微微一驚,知道林老夫人對她所言並不全信,當下不敢則聲。

林老夫人揮揮手,示意她們都出去。

展眉與李星兒辭出,出得院門,李星兒盯著展眉道:“你且莫得意,她若被趕出府,倒算是她的造化。她在這府裏一日,你就瞧著我怎麽整治她!”

展眉冷冷道:“你若能整治她,是你的本事。我若能保她平安,便是我的本事。大家走著瞧就是了,何必每天掛在嘴上,不覺得累嗎!”

說罷拂袖而去,留李星兒在原地恨恨不已。

銀月跟隨在展眉身後,微覺寬心道:“還好老太太沒有趕玉鏡出去。”

展眉冷笑道:“她以為老太太糊塗了呢。她一向與我不和,怎可能怕我酒醉前去看我。老太太處置玉鏡不過是為了保她顏麵,畢竟隻是個丫頭。”

銀月道:“老太太既知道二少奶奶扯謊,何不在求求老太太?”

展眉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老太太已是從輕發落,若在去相求,豈不顯得寸進尺,惹老太太厭惡。”

如此捱了幾日,李貴每日來回複玉鏡境況,端的是不容樂觀,那胡大娘每日盡是派些極髒極重的活路,又盡是送些餿飯鹹菜。稍有不順,便動輒打罵。展眉隻得每日讓李貴帶些幹糧點心偷偷塞與玉鏡,囑她凡事忍耐,不要心急。

又過的三五日,展眉均是愁眉不展。這日正在房內懊惱,采蓮進來通傳:三少奶奶采青前來拜訪。

展眉忙請進房內。相互見禮畢,采青告坐道:“那日闔府盛宴,偏我身子不好,遷遠隻得留在家中照顧我,不能去給嫂嫂道賀,今日好些了,就趕著過來了。嫂嫂不惱我吧。”

展眉心知林老夫人並未邀請他二人,心生憐憫,微笑道:“三妹妹總是這樣客氣,不過是已為我慶賀為由,宴請商行裏的夥計們。來不來有什麽關係。你身子可好些了。”

采青細聲道:“也沒什麽,玉鏡妹妹的事我昨兒聽說了,嫂嫂雖心疼丫頭,也不要憂思過甚,莫要傷了身子。”

展眉溫言道:“勞你記掛著,我瞧你進來時略有些不方便,可是傷了哪裏嗎?”

采青搖頭道:“不過是風痹之症罷了。每到陰天下雨,便要發作,酸痛不已。”

展眉關心道:“找大夫瞧過了嗎?”

采青羞澀道:“是積年的老毛病了,也吃了不少藥,總沒什麽效驗。總是我自己不中用。遷遠倒常笑我,別的事不中用,倒是預知這陰天下雨,靈驗無比。”

展眉心中已動,一個念頭迅速湧入腦海,追問道:“三妹妹今兒腿疼,可是要下大雨了?”

采青點點頭道:“這次疼的十分厲害,明日必有大雨。如若不靈,嫂嫂唯我是問!”

展眉心念飛轉,將腦海中的思緒整理一遍,不禁喜動於色。采青奇怪的望著展眉。展眉察覺,微微一笑,掩飾道:“三妹妹上次繡的荷包我很是喜歡,總是舍不得用,煩你指點指點銀月,可好?”

采青自然答應,自去與銀月談論刺繡之法。

展眉在旁觀看了一番,又誇說了采青繡工精湛,又陪坐著說了一會閑話,采青怕展眉煩悶,便起身告辭了。展眉也不強留,著銀月將采青送出房門。自坐在榻上沉思心事。

銀月將采青送出院門,又瞧著她走遠了,回房笑道:“您今兒怎麽好生奇怪,剛還悶悶的,怎麽聽說三少奶奶腿疼便忽然高興了。”

展眉喝口茶笑道:“我有法子救玉鏡出來了。今晚咱們偷偷瞧瞧玉鏡去。”

銀月大喜道:“若萬一被人瞧見怎麽好,都已經忍了這些日子不去了。”

展眉笑道:“無妨,我有事情要當麵囑咐她。你去吩咐李貴,咱們二更時分到,讓他將周圍的小廝們引開。”

待得二更時分,與林老夫人道完安後,展眉帶著銀月,避開眾人,悄悄來至雜役們的下人房,玉鏡早得李貴帶信,自在隱蔽處等候。

展眉顧不得敘些寒溫,隻低聲吩咐玉鏡,若是帶她去見老太太,必要打扮得十分狼狽,若有人要她換洗梳妝,切不可答允。

玉鏡雖不知何故,也知事關重大。點頭不斷稱是。

三人雖有滿腔話說,隻是灑淚而別。

此日清早,展眉喚李貴進來,附耳細細吩咐,李貴不斷點頭稱是。

吩咐完畢,李貴搔搔頭,滿麵迷惘之色,自出院門辦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