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雖心中早已料到,聞聽她此言,還是心中一沉。問道:“你如何得知?”

靈霄身子顫抖,目中含淚,說道:“你出閣後不就,相公病逝,爹便把我接回來。沒多久,大娘就得了急病死了。爹說大娘死的蹊蹺,叫我自己留心,本想讓我去你那裏,誰知我還未起身,爹也病倒了,手腳麻痹,口不能言。”

展眉心中暗暗回憶,確實如此,韓展眉回來侍疾之時,父親情形卻是如她所言。

當下追問道:“接著說。”

靈霄臉色發白,顫聲接下去道:“那時你也曾回家看望,你走後不久,娘就請了個大夫來為爹針灸,誰想越來越重,臨終前一日,更是神情扭曲恐怖,我偷偷瞧過,爹的心口處漆黑如墨。我怎麽瞧,都象是中毒。”

展眉目光注視著靈霄雙目,一語不發。

靈霄繼續說道:“那時林府說你也病著,娘便沒通知你,隻說是疫症,恐天熱過給別人,隔日便下葬了。族裏的叔伯們為此事幾乎與娘吵翻臉。”

展眉細細追思,卻是毫無印象,想來那便是韓展眉自己神思昏迷之時,是以未回來料理後事。

展眉目光閃動,瞧著靈霄問道:“中毒之相?你可知所中何毒?”

靈霄搖搖頭,說道:“不清楚,爹病重之時,一應起居飲食都是娘親手照料。隻每日大夫來時,我與族中叔伯,才能近前探望。”

說著抬首望向展眉,滿臉懇求之色,說道:“我心裏很怕,不知該如何是好。聽聞你病好了,才寫信與你訴說此事,你此番回府,帶著我可好?”

展眉心思沉浸在靈霄所說之語中,一時並未回答。

靈霄麵現失望之色,失望道:“難道你不願意帶我去?”

見展眉不回答,輕拉了拉展眉衣袖。

展眉方回過神來,說道:“我怎會不願,隻是我此番出來,也是有苦衷,這林府,現在你不宜前去。”

靈霄麵色一變,她與展眉自小交好,知展眉性情和順,從未想到會拒絕自己,當下心念一轉,驚問道:“難道你,你真的如玉竹所說,被林家休出來了?”

展眉啼笑皆非,一時之間也不願辯解,況且林家之事也不能對人言,隻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且來看。”

說著走至書架之下,彎腰將板壁掀開,伸手從中掏出個玉瓶,輕搖了搖,裏頭似有東西微微作響。

展眉小心打開瓶塞,見裏麵別無它物,隻有一根細細銀針。

靈霄麵色驚慌,指著玉瓶問道:“你,你怎麽找到的?”

展眉微微一笑,並不作答,將銀針小心倒在紙上,用紙裹住尾端,對著陽光仔細看去,果見針尖微微發青色。展眉滿意的點了點頭。

靈霄注視著展眉這一係列舉動,臉色變的十分難看,驚疑道:“你,你怎麽不象展眉妹妹?”

展眉轉身看向她,臉上忽然現出詭異之色,聲音飄忽道:“不是我,還能是誰!”

說罷帶著詭異的微笑,一步一步向靈霄走去,靈霄見她行為舉止如此反常,又見她臉帶詭笑緩步逼近,嚇的大叫一聲:“有鬼啊!”

轉身飛一般的逃了出去。玉鏡聞聲闖了進來,吃驚的望著房內,問道:“大小姐怎麽嚇成這般?”

展眉皺眉道:“我是故意的,想瞧瞧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玉鏡瞪大眼睛,問道:“大小姐說什麽了?可試出來了?”

展眉點點頭,說道:“她所言不假,爹確實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玉鏡聞言大驚,展眉立時沉聲喝道:“噤聲,不許在提!”

玉鏡掩住嘴,滿臉驚惶之色,不敢則聲。與展眉將東西收拾好,忙離開書房,免的佩姨娘起疑。

至下午佩姨娘便回到家中,先到展眉房中問候一遍,見展眉神色如常,靠在**睡眼迷離,方放心離去。

展眉偷眼瞧看,見她出了房門,當即下床,放輕腳步,遠遠尾隨著佩姨娘而去。

佩姨娘滿腹心事,並未留意四周情形,徑直進了靈霄的房間,展眉輕輕走近,留神細聽,隻聽靈霄嗚咽之聲響起。

佩姨娘厲聲嗬斥道:“你還撒謊,有人看見你與她進了書房,你可說了什麽?”

靈霄嗚咽道:“是她要我去的,我不去豈不讓她生疑。我什麽都沒說!”

佩姨娘聲音稍緩,沉聲道:“不許你接近她。你如能老實些,還能換來半世平安。否則。。。”

展眉見遠遠有人行過來,忙轉頭向外走去,躲過來人。一路思索,緩步行回房中。

玉鏡見她又心事重重,不敢上前打擾,二人無話,至晚便上床安寢。

睡至半夜,展眉隻覺呼吸不暢,睜眼一瞧,大驚失色,隻見從門外飄進縷縷濃煙,片刻間便嗆的人睜不開雙眼,玉鏡已被濃煙熏的迷糊,展眉連叫幾聲,均是不醒。

展眉心中大急,知是有人放火,見火光轉瞬間已衝上窗欞。將桌上茶盞內殘茶端起,潑在玉鏡臉上,玉鏡呻吟幾聲,咳嗆不止,人確是已經醒來。

見滿室濃煙,火光衝天,不禁一呆,展眉急將床帳扯下,用壺中茶水浸濕,喝道:“捂住口鼻。伏在地上!”

玉鏡依言接過,伏在地上不敢動,展眉包住頭臉,跑去開門,卻不想幾下用力,卻打不開,顯是被人從外麵插住。

展眉心中大駭,眼見火勢凶猛,自己二人是要燒死房中了,打量四周,全無滅火之物,隻有銅盆之中盛有半盆水,是夜晚淨手所用。

展眉強迫自己鎮定,將玉鏡拉至房中角落,將錦被勉強浸濕,連頭帶臉罩在二人身上,以避濃煙。

隻聽外麵一個尖利的女聲叫道:“不好了,走水了!”聽聲音正是靈霄

須臾下人們紛紛趕來,展眉隻聽見有人用腳踹門之聲,另有人急道:“如此火勢,隻怕嗆也嗆死了!快去找斧頭劈門。”

另有潑水之聲,終於房門被劈開,一股火勢隨著空氣,卷進房內,眾人不敢進入。隻搓手大急。

展眉拉起玉鏡,頂著浸濕的棉被,從房門中急竄而出,那火勢將二人須發皆燎焦,若不是身上棉被浸濕,火勢燒不進去,隻怕早已被燒焦。

房外眾人正潑水救火,見她二人忽的竄出,當下大喜,早有人上前將二人背起,遠離火場。經冷風一吹,展眉大聲咳嗆起來,鬢發焦黑,手腳也被火燒傷,幸喜沒有性命之憂。

佩姨娘上前摟住展眉,放生大哭。遠近鄰家見韓府起火,均都趕了過來,火勢雖大,幸喜人多,不多時便救了下來。

展眉也早有人包紮好傷口,自在遠處觀看

隻見幾個族內長輩上前詢問起火原因,又探視展眉傷勢。

佩姨娘勉強笑道:“想是蠟燭未滅,引起大火。現下火已熄滅,勞各位叔伯費心了。”

幾人互相看看,正欲安慰一番告辭,展眉上前,冷冷道:“不是蠟燭起火,是有人故意縱火行凶!”

幾人聞言大驚,佩姨娘急道:“想必她是受了些驚嚇,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說罷上前扶住展眉,急道:“你怕是嚇壞了。我扶你進房。”

展眉伸手推開佩姨娘,對幾位長輩屈膝道:“我房門被人從外麵鎖住,不是行凶是什麽?還請幾位叔伯為我做主!”

為首之人正是韓家現任族長韓容得,也是展眉父親的堂兄。聞言對著佩姨娘怒道:“你還說是無心之失,你安的是什麽心!”

佩姨娘麵色大變,展眉冷冷接口道:“還請幾位叔伯去書房,我還有大事相告。”

幾人重重哼了一聲,當下隨展眉來至書房,佩姨娘麵色蒼白,垂首坐在下首,靈霄與玉竹滿麵驚慌,站在她身後。

展眉在幾人對麵坐了,看著佩姨娘,冷冷說道:“姨娘是自己說,還是要我來說。”

佩姨娘勉強笑道:“說些什麽?”

展眉點點頭,冷笑道:“既然這樣,就由我來說吧。”

說罷目光看向對麵幾人,沉聲說道:“我父親是被人用毒害死的!”

此言一出,滿室人皆驚。

韓容得拍案怒視佩姨娘,喝道:“難怪你連七日停靈都等不得,急急將人下葬。你這女人好毒的心腸!”

佩姨娘麵如死灰,顫聲開口道:“我沒有,老爺病了多時,你們也是看到的。”

說著轉頭看向展眉,哀聲道:“想必你未見你父親最後一麵,心中怨恨於我。隻是事關重大,你不要隨意胡說。”

玉竹按捺不住,叫道:“你有何證據,就說父親是被毒死的,必是你被人休了回來,又想回來爭家產。”

佩姨娘喝道:“住嘴,長輩們說話,豈容你插嘴。”卻並未反駁玉竹之言。

展眉微微一笑,說道:“若要證據,也不難。”

說罷起身,望著房中眾人,沉聲道:“如今隻有開棺驗屍,才能見個分明。”

韓容得一聽要開棺驗屍,麵上神色一變。

沉吟道:“這,這怕是不妥吧,此舉大為不敬!”

展眉斬釘截鐵道:“若有過失不孝,我自行承擔。父親已經過世,不能含冤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