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毀滅
隨著慕容棄路過,黑漆漆的路口被一盞盞燈火所染亮,也將男人臉上異樣的蒼白所暴露.男人黝黑沉黯的眸子,閃爍著的是一種近似於怔愣的光芒,看起來有些不正常.
外人還未曾察覺,走在他身邊的孟虎卻是眼尖地發現了.
";殿下,夜色已深,不宜夜路,而且王妃身邊跟著保護的人是我郡王府的精銳,應該沒有問題的,若是真的有事,我們的人會趕回來報信的……";
孟虎對慕容棄的憂心莫名所以,而且慕容棄現在的樣子,讓他擔心,忍不住開口勸道,畢竟,現在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薛語嫣那裏,在他看來,慕容棄反而更加危險,尤其是舍棄保護森嚴,警戒重重的王府,大半夜裏趕路.
";孟虎!你留下,保護郡王府!";
慕容棄快速行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卻是用著冷若寒冰的聲音吩咐了這一句話.
孟虎下意識地低頭,不敢與那雙冰雪中燃燒著烈焰的詭異眸子相對:";是!";
既然慕容棄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他便不能再多勸說了.
大開後門,一隊裝備精良的人馬已經等在了外麵,慕容棄沒有多話,率先走向最前麵一匹神駿異常的黑馬,翻身上馬.
";報……";
";報,殿下,有,有王妃的消息過來……";
一聲顫抖的喊聲,斷斷續續,還帶著些許的喘息,擋住了慕容棄提僵縱馬的動作,他的身子僵住,一動不動,近乎是失神地看向來人手中的小小紙卷,唇張了又張,偏偏無法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他很害怕,很害怕,這個消息,是薛語嫣送來的,送來的關於君天遙的事情,那個男人,他愛了那麽久的男人,是否已經消失了,消失在那荒涼寂靜的萬安寺,消失在他幹枯冰冷的生命中.
";殿下……";
";你們做什麽,我是給殿下報信的……";
顯然,慕容棄的冷漠無波的神態給了身邊侍衛們一個錯覺,他沒有想要看這封信的意思,手中兵器半出鞘,冷冷地看著報信的人,滿是威脅.
";是殿下吩咐小的,若是有萬安寺的來信,第一時間便要前來報告,你們阻攔我這是何意!";";這……";
侍從的理直氣壯讓擋路的侍衛有些麵麵相覷,他們轉頭看向高高坐在馬上的黑衣男子,想要慕容棄給個明確的命令,隻是,男人默不作聲,月色在他的身後綻放,將男人的前半身包裹在一片深深的暗色中.
一陣冷風吹來,靜靜披在肩頭的披風鼓起,砰的一聲,那隨風呼嘯的黑色披風,仿若為他安上了一對猙獰的羽翼,讓人在打眼一對時,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冷澀的風拂過臉頰,冰涼冰涼的,握住韁繩的手,一點點收緊,粗糙的韁繩,磨破了掌心處的一層外皮,刺痛讓慕容棄瞬間清醒.
";放他過來!";
這四個字,好像是含在喉嚨深處的一般,接過侍從手中的小小紙卷,手心汗濕將紙卷的一角都暈染成了深色.
慕容棄壓抑著喘息了一聲,手指不帶一絲顫抖的,近乎僵硬地將小小的紙卷展開.
";欲救薛語嫣,獨來萬安寺!";
這十個字在眼中放大再放大,慕容棄閉了閉眼,唇邊揚起一抹淒苦的笑,是歡喜,也是更深的絕望,讓人看了,便是一陣不忍.
再睜開眼,眼中已經是平靜之極的,近乎空寂的冷漠:";是王妃給本王報的平安信,都回去吧!";
翻身下馬,將那張紙條在掌心中碎成了紙屑,黑色的衣擺掃過雪白的碎屑,飄飄****,黑白分明間,仿若預示著什麽不詳的信息,隻是,孟虎還有身後鬆了口氣的眾多侍衛們無法真的預知什麽.
喧鬧了半夜的睿郡王府重新恢複了平靜,慕容棄冷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中,自暗格中拿出了一盒東西,頂級紫檀木的盒子,有一尺多長,精致的雕刻,價值不知凡幾.
打開之後,裏麵裝著的卻是些最不起眼的玩意兒,帕子,彩紙,玉佩,簪子,木碗,每一樣都可以看出經常被人碰觸的痕跡.
有些暗色痕跡的手帕,那是君天遙和他第一次的時候,擦拭汙濁之後便隨意丟掉的東西,質料粗劣的鳳凰玉佩,那是他跟著他的時候,看著君天遙摩挲了很久也沒有買下,偷偷買下的東西,他想著送給他,卻從來沒有機會,古樸簡單的木簪子,那是君天遙第一次對他溫柔,小巧的銀杯,是君天遙的唇碰觸過的,一縷斷發,是他的奢望,一個被他揉爛了的風箏,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形狀,那是君天遙送給別人的東西,羨慕嫉妒,不舍得扔,卻又恨得咬牙切齒.
這些東西,是他的寶貝,慕容棄的手一點點地拂過這些珍藏,眼中,沒有保留地傾瀉著可以將江海覆蓋的深情,那麽的仔細,那麽的認真,生命中最難以割舍的東西.
然後,他從外間的架子上取來了銅盆,將檀木盒子中分著格子放好的東西,一樣樣,慢慢的,帶著萬分珍惜,卻沒有猶豫地堆積到了銅盆之中.
從案幾上取下燈盞,將外麵罩著的素紗扯去,慢慢.[,!]傾斜,放手,他的一切動作都仿佛早已經設定好了的,如此地自然,如此地沉穩,他的手沒有顫動一下子,他的眼,沒有任何波光,火焰刺啦一下子冒起,最先燃燒的,是那被他揉成一團彩紙的豔麗風箏,麗色的火焰慢慢地在暗色的眼底燃燒,燃燒出一團更加絢麗的,仿若生命之花摧毀的激烈.
風箏馬上燒成了一團灰燼,隻是其他的東西都沒有那麽易燃,方才還很是熱烈的煙花眼看著變小,一點點地消逝,慕容棄轉身,從桌案上扯下貴重的素箋,宣紙,轉身蹲下,一張張扔進了火盆之中,刺鼻的煙味嗆進了口鼻,他也不知道遮掩,便那麽蹲在那裏看著所有的東西毀滅,風箏燃成了灰燼,發絲燒成了煙塵,帕子隻餘一角,簪子化為了焦炭,玉佩染上了汙痕,燦爛的煙火,代價便是所有美好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