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棄

那個人踩著屍骨登上高頂,卻在自己麵前,踉蹌了堅持,軟下了身子,整個人仿佛沐浴在鮮血中似的身影,淒豔而又脆弱。

七殺者,夭亡,災險,失格,卻也是言出必行,他記得,他一直重複的那一句話,帶上我。

原來,這個以為隻是一個過客,再也不會有所交集的人,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君天遙坐在上首,看著站在自己麵前,臉色平靜無波的男子,是呀,一晃五年過去,孩童成了少年,少年成了男子,歲月,便是最大的命運利器:“你為什麽不走?”

歎息著,此時此刻,看著他臉上冷的近乎寡淡的表情,忽然間,有一絲熟悉而又陌生的心悸竄上心頭。

“屬下誓死效忠少主!”

曾經的即墨琦,現在的阿棄,單膝跪地,沒有絲毫猶豫,君天遙自椅子上一躍而起,拽住了他的衣襟,那張冰白容顏,顯露出一抹青紫,有些猙獰,他直視著他波譎雲詭的眸子,無聲。

“你為什麽不走?”

“屬下名為棄,再也無處可去!”

他木然地說著,眼底一片平靜。

君天遙心頭的煩躁越發地難以忍受,這個人的存在,將他所有的平靜打破,讓他無法視而不見:“無處可去?”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句話多麽不可信。

似笑非笑的表情,君天遙的指尖,在阿棄的臉頰上觸摸,聲音低啞柔和,帶著十足的**:“是哪個棄?”

阿棄沒有躲避君天遙的碰觸,反而不自覺地將臉頰向前靠了一點,溫溫的,暖暖的,將他一直的冰冷融化,可是,他不敢顯露出來:“拋棄,丟棄,放棄,氣質如敝履……”

這些解釋,這個字,含了多少痛苦,多少傷心。

君天遙的眸色加深:“既然都已經棄了,你還出現在我麵前做什麽?”

“那次,你擋在我前麵……”

他的聲音,清透中含著一絲無法抑製的希冀。

“你擋不住他,與其毫無反抗的被殺死,不如拚上一拚,我贏了不是嗎?贏了兩個人的命,所以,你沒有欠我的,我也沒有欠你的,隻是為了生存!”

冷冷淡淡的表情,冷冷淡淡的語氣,君天遙施施然坐下,擺了擺手: “下去吧!”

君天遙隨口吩咐完,又向外喊了一聲:“讓流風來見我!”

嫋嫋婷婷的身影,阿棄看著流風柔弱地依在君天遙懷中,眼底的冰,一層層碎裂,化為了巨獸饕餮,想要擇人而噬,君天遙轉頭,看到的,隻是一個迅速消失的模糊身影。

雙手將擁入懷中的人推開,君天遙遞給了流風一個銀質的杯子。

流風神色一陣黯淡,卻還是扯著柔和美麗的笑,手中一把匕首,將遮住手腕的衣袖揚起,一道道並行排列的猙獰疤痕,宛然在目。

毫不猶豫,刀光一閃,撕拉一聲,皮膚劃破的聲音,一股新鮮的血液,如同一汪水柱,將銀杯灌滿。

流風的麵色,慘白的厲害,君天遙心裏,有些觸動,尤其是在看到他那樣癡癡地望著他的時候。他便想到方才離去的人,即使兩個人的交談,冷漠勢力,也掩不去那份顫動。

唇邊染著豔色的胭脂,君天遙的眸色加深:“你服侍了我多久了?”

“五年三個月零八天!”

沒有思考,脫口而出,流風,陷得太深了,他消受不起,君天遙喟歎一聲,將半杯血液隨意落在桌幾之上,血色**漾,有幾滴落在桌麵上,暗色的印記,映著流風越發慘白的臉:“少主,可是流風的血有什麽不對?”

“流風,我膩了……”

五個字,這麽短,流風卻覺得要用一生都聽不明白:“奴最近勤練寒心訣,按說,應該是突破了的……”

“五年三個月零八天,流風,我膩了!”

“少主,不要趕我走,我會更加努力的,寒心訣沒有人會練得比我更好了,我已經練到第六層了,我知道,自己還差一層不能最好的配合您,但是,我會努力的,隻差一點兒,隻差一點兒,求求……”

一隻手,挽住了流風的胳膊,阻止他的下跪,君天遙認真地盯視著流風恍惚的眸,一字一頓:“不要在分別的時候,將自己低落塵埃,流風,你伺候了我五年,已經還清了所有,下山去吧,紅月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東西……”

寒心訣與鳳凰烈焰訣,一主一輔,寒心訣,練到極致,雖然威力巨大,練者卻也會凝心凍血,這是一部殘缺的武功。

他唯一的價值,便是可以抑製住烈焰訣的自毀性,他君天遙功成之日,便是流風身死之時。君天遙想,自己不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但是,真心對他的人,他即使做不到回應,起碼,會有一次的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