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扶持六皇子?”

霍煜皺著眉將剩下的藥湯喝完,才將空碗遞給沈黎,應了一聲。

齊帝膝下三個孩子,大皇子霍亭生,生母乃齊帝原配發妻,但早逝,雖被追封為皇後,但因其母族為商賈之家,所以並不得齊帝歡喜,反而因為這個被朝臣排擠。

三皇子霍亭賢,生母乃容皇後,表麵上看起來是最有入主東宮的資格,可齊帝登基六年,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六皇子霍亭澤,生母乃賢妃,是傅閣老的孫女,也是齊帝登基之後選的第一位妃嬪。

如今六皇子才五歲……

“此前陛下一直都在利用你牽製大皇子和三皇子,好盡可能地給六皇子爭取時間?”

霍煜自然而然地從沈黎手裏拿走錦帕,簡單地給自己擦手,壓唇角:“所以你現在知道我為何明明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可偏偏能在上京城橫行霸道了吧。”

“戶部掌管天下錢財,戶部尚書是傅閣老的門生,你覺得之前的那封信呈上去會有什麽後果。”

沈黎後背一陣陣發涼,呈上去不會有任何後果,而且很可能會和霍煜一樣,成為齊帝的眼中釘。

齊帝若是一心想要扶持六皇子,那必定會為他鏟平一切道路。

她沒有霍煜能夠掣肘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能力,很可能被殺人滅口。

“所以你可以打壓李家,可以順藤摸瓜摸到容氏,但動不得傅家。以前不同你說,是不想你牽涉到黨爭這件事上來。”

要不是已經快要查到傅家了,霍煜也不會將這種事告訴沈黎的。

盡管他想要沈黎在短時間內盡可能地成長,但不是這樣。

黨爭不似其他,稍不注意血流成河,株連九族。

爭權奪勢的黑暗,不是沈黎能夠承受得住的。

“你別想那麽多,若是侯爺還活著也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定北侯很疼這個女兒的,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想法子為她摘來。

“以後這種事,你可以交給我的。”霍煜半開玩笑地說著,“反正我的手,已經是滿手血腥,無妨。”

沈黎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以前的他是何等的風頭無兩。

這雙手也曾降過烈馬,提劍上戰場殺敵的。

可如今他卻輕描淡繪地說著自己滿手血腥,明明他是曾經名動上京城的太子爺啊。

沈黎莫名地覺得心酸,她心情毫無緣由地低落:“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也不算麻煩,你想做什麽隻管去做,你不是給他們釋放了一個信號,我三個月後就會死於天機散的劇毒之下嗎?”霍煜眼睛倏地發亮,就像坐看鷸蚌相爭那般,“他們很快就會動手了。”

“對了,秦若穀不是和你一夥的?”

原本沈黎是這樣認為的,但今日霍煜匆匆而來,還有秦若穀的表現,都讓她打破了之前的猜測。

“隻是有合作,但不是一夥的。”

霍煜說的高深,沈黎不能理解。

他歎了口氣,又重新解釋:“我和你是一夥的,但和他不是,我和他隻是在某一件事上有過合作,但其他的,沒有。”

他才不想沈黎和秦若穀那種變態有過多的接觸。

沈黎似懂非懂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可真複雜,但恍惚間好似又覺得哪兒不對,錯愕道:“誒?我什麽時候和你一夥兒了?”

“夫妻一體,怎麽就不是一夥兒的?”

沈黎心裏驀的有些動容,雖說她不願意將自己的未來依附在男人身上,想要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可若硬是被逼到了死胡同裏,被迫要選一個,霍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其實和他相互利用的這段時間,她也沒吃虧,反而還賺了不少。

“王爺!”

一道聲音打破了沈黎的思緒。

“王爺沒事吧?”裴元蘅匆匆而來,強行插話,“怎麽不在王府養傷,還要舟車勞頓地來侯府?”

沈黎下意識地站起來,把位置讓開了裴元蘅。

眼裏的陽光也在瞬間染上了一層陰霾。

她剛剛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霍煜和裴元蘅之間已經不清不楚了四年,甚至更久。

此前他們對不起她的兄長,現在她竟然還將霍煜當成了退路,真是個蠢貨。

“既然裴先生來了,那便讓裴先生照顧王爺好了。”

也不等霍煜說話,沈黎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霍煜本想叫住沈黎的,可裴元蘅卻壓低了聲音強行製止了他不理智的舉止:“師父來了信,鴻鵠書院被人盯上了。”

她本來在照顧沈奕寧,可卻聽說霍煜來了,還以為霍煜是想通了,來找她商議未來的大事,可沒想到左等右等的,都不見人,最後還是從冬見的口中得知,霍煜竟然要在侯府小住,住的還是沈黎的聽墨軒。

這可怎麽得了。

自古以來,溫柔鄉便是英雄塚。

霍煜自己可以賭命,但裴家不行。

幸好師父的信來的及時,否則她還找不到好借口。

“誰?”

“周遠霄。”

裴元蘅知道,鴻鵠書院是霍煜最重要的一步棋。

此前通過科考送了一批人進朝堂,如今才剛剛站穩腳跟,眼下正要準備第二批,若是前麵的事被周遠霄查出來,很可能會出大亂子的。

……

院子裏青嵐正在點算王爺的日用品,若是差了什麽,好現在就準備,別到時候王爺要用就找不到。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沈黎冷著臉出來,趕緊熱心腸地迎上去:“郡主是要去拿什麽嗎?您同屬下說一聲就好了,屬下去辦。”

從王府出來之前,朝朝姑娘特意叮囑了他,千萬不要打擾王爺和郡主的好事,王爺能不能順利把郡主娶回家,也就看這一次了。

沈黎笑了笑:“這裏是侯府,我應該比嵐侍衛更清楚東西放哪兒。”

“嗬嗬嗬,”青嵐尷尬地笑道,“也是哈。”

春見看不慣裴元蘅的做派:“小姐,憑什麽姓裴的來了,咱們就要走?”

她剛剛在門外候著,可是清清楚楚地聽著王爺說和他們小姐是一夥兒的,那樣好的畫麵,全被裴氏女給打破了。

真不要臉。

“這有什麽好爭搶的?”沈黎仰頭看著夜空上的一輪月。

不如太陽耀眼,但仍然能照亮黑夜。

“她若喜歡,我成全他們便是。”

“奴婢是替小姐不值當。”

“天下男兒千千萬,我又不是非得霍煜不可,”沈黎回頭看了一眼聽墨軒,“其實他和裴元蘅這樣,也挺好的。”

“啊?”

“好過我親自動手,搶阿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