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蠢事

婉寧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丁如嬋也負氣端茶來喝,母親還想要和姚氏談生意,這個姚氏哪裏像是一擲千金的大商賈,商賈都知道什麽叫做舍得,姚氏卻連個擺件兒都看在眼裏。

丁如嬋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站起身就要告辭。

婉寧道:“等等,”說著看向童媽媽,“我這裏有壺酒正好給表妹拿回去嚐嚐。”

汝瓷的梅花瓶,雖然個頭小做得卻很精致,丁如嬋本不稀罕什麽酒,看到這個瓶子卻又喜歡起來,就笑著讓丫鬟拿了。

帶著下人回到屋子裏,丁如嬋看著汝瓷的梅花瓶細細地把玩,這麽漂亮的酒瓶裏麵裝得定然是上好的酒。

尤其是酒瓶上麵的汝瓷小碗,拿在手中就讓人愛不釋手。

“太太不在,小姐若不然嚐嚐這裏麵的酒。”

送給女眷的酒,大約都是果子酒不會醉人,丁如嬋將酒倒進杯子,拿起來嚐了一口,濃烈的酒氣衝進她的嘴裏,不是她想的果子酒。

姚氏在耍什麽花樣,丁如嬋皺起眉頭來。

“小姐,”婆子上前道,“二太太那邊的下人來了。”

姚氏這時候遣人過來,丁如嬋點點頭,下人就將肖媽媽帶進了屋。

肖媽媽滿臉笑容,看到桌子上的酒目光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小姐還沒有喝這酒吧?”

汝瓷的花瓣小碗裏的酒隻剩下了一丁點。

肖媽媽仿佛很在意她有沒有喝這些酒,丁如嬋不由地抿起了嘴。

肖媽媽從丫鬟手裏又接過一隻汝瓷梅花瓶,“我們奶奶送給表小姐的酒拿錯了,我是緊趕慢趕地將酒送過來,沒想到表小姐已經嚐了。”

丁如嬋心裏浮起不好的預感。“那酒有什麽不一樣?”

肖媽媽道,“這酒本不該喝的,可表小姐既然嚐了……也沒什麽大礙。”說著看了一眼身後的丫鬟。

那丫鬟仿佛做了錯事,驚懼地低下了頭。

丁如嬋頓時覺得嘴裏有一種怪怪的滋味兒,嗓子和肚子裏有一種被燒灼般的感覺。竟然有些不太舒服。這就不該喝,不該喝的酒是什麽酒?

丁如嬋的心跳加快了許多。

肖媽媽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酒杯,“表小姐喝了也不礙事。隻是別放在心上。”

肖媽媽的話說得不清不楚,丁如嬋隻覺得脊背有些僵硬,“媽媽快說,這酒怎麽了?”

肖媽媽想了想才歎口氣,“表小姐年紀小。有些事不明白,也不能怪表小姐,這酒啊,是我們二爺、二奶奶的合巹酒,成親那天表小姐大約也不知曉,就碰了那兩杯酒,表小姐還記不記得?”

丁如嬋微微張開了嘴。她怎麽不記得,她是趁著大家去看新娘子向酒裏放了藥粉,難不成就被別人瞧見了。

她喝的這酒,難道,難道……

肖媽媽仿佛沒發現丁如嬋的異樣。“合巹酒不是誰都能碰的,難免不吉利,我們二奶奶又是個眼淨的看不得這個,幸好二奶奶身邊的媽媽正好就瞧見了,沒有聲張就悄悄地將那些酒就倒進了這瓶子裏換了新酒上去,誰知道新來的丫頭陰差陽錯地就將酒拿錯了送給了表小姐,您說這事巧不巧,奴婢回去和二奶奶說一聲,既然沒喝就不算合巹酒,頂多算是成親的一杯喜酒,隻要表小姐說兩句吉利話,便不管那些講究,這事也就過去了。”

丁如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她還當這件事過去了,誰知道……就在這裏等著她。

隻要想想她方才喝下的,就是下了藥的酒,那種不太舒服的感覺頓時衝進腦子裏,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眩暈,那魯道婆說,這藥粉會讓人聽話,到底是怎麽個聽話法,她也不知曉,她隻是要將心中的憤恨發放出來。

胸口如同被壓了塊石頭,丁如嬋幾乎喘息不得,“這……這可……”怎麽辦?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肖媽媽道:“表小姐也不用害怕,我們二奶奶的脾性表小姐是不知曉,小事她不會計較。”

小事姚氏不會計較,卻將她下了藥的酒讓人送來,特意用了這樣漂亮的酒瓶,讓她想要嚐嚐這酒是什麽味道。

丁如嬋忽然覺得肚子十分不舒服,不由地彎起了腰。

“表小姐,”肖媽媽輕輕地喊著,“您這是怎麽了?”

丁如嬋說不出話來,仿佛有什麽東西到她的喉嚨裏,然後溢滿了她的嘴。

丁如嬋再也遮掩不住,徑直衝到角落裏的痰盂旁,張嘴吐出來,吐了兩口,吩咐下人,“快,快給我拿水來,快啊……”

肖媽媽站在原地看著丁如嬋一遍遍地漱口,雙手就攏在袖子裏,她是崔家的老人了,夫人這才讓她來侍奉新來的二奶奶,她卻一個不小心差點讓表小姐鑽了空子。

聽二奶奶身邊的媽媽說這件事,開始她心裏還不服氣,總覺得那表小姐再怎麽胡來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當下就攬了這差事來試探表小姐。

沒想到才說了兩句,表小姐就臉色鐵青,看著彎腰漱口的表小姐,她心裏一陣慶幸,多虧這酒沒有讓二奶奶和二爺喝了。

姚家過來的陪房做事都這般滴水不漏,更別提她們的主子。

二奶奶真不是尋常人,她們這些崔家的老人想要得二奶奶的信任,就要本本分分做事,不能出半點紕漏,否則將來就會和表小姐一樣自取其辱。

……

“二哥,”崔奕征在書房裏找到崔奕廷,“我們去找父親問問那件事。”

崔奕廷看著興衝衝的弟弟,“問了也不會說。”

突然來了個庶兄,崔奕征隻覺得一口氣在胸膛裏亂竄,他路過院子的時候聽族裏長輩帶來的下人議論說,母親應該早就知道那個庶長子。為了給老爺的顏色看看,這才將身邊的丫鬟配了過去。

那庶子如今可半點沒了顏麵,就算素雲如今已經不是奴婢,畢竟伺候過人,光憑這個。誰都能壓那庶子一頭。

崔奕征想著眼睛通紅的母親。“這關母親什麽事,父親再不說清楚,母親的名聲要怎麽辦?”

崔奕征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麵傳來下人的聲音,“老爺,您怎麽來了。”

然後深藍色的簾子被撩開,崔實圖怒氣衝衝地走進來,“崔奕廷。讓何英帶著人回來,不準去通州查問。”

崔奕廷抬起頭,不慌不忙,“何英在京城。”

崔實圖冷哼一聲,“那你讓誰去了通州打聽?”他就是看不慣兒子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才多大就自以為是,我行我素不將旁人放在眼裏。家裏出了這樣的事,他閉著眼睛也能猜到崔奕廷必然會讓人去打聽。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崔奕征忙上前,“父親聽誰說的二哥派人去了通州,”說著頓了頓。“父親,那個人真的是我們的兄長?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您準備要怎麽辦?有沒有和母親商量。”

崔實圖沉下臉,“還輪不著你們來盤問我,”說著看向崔奕廷,“別以為做了官得了皇上信任,什麽事就都能插手,朝廷……”

崔奕廷抬起頭接嘴過去,“朝廷上的事,不像我們想的那麽簡單,既然是這樣父親就跟我們講一講,到底有什麽事是我們不知曉的。”

他就知道他的話,崔奕廷是不會聽,從小他就我行我素胡作非為,從來就沒將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崔實圖覺得額頭青筋浮動。

崔奕征忙去拉崔實圖,“父親,有什麽話我們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說。”

崔實圖甩開崔奕征的手,指著崔奕廷,“這個家遲早要毀在你手上。”

看著盛怒的父親,崔奕征腿幾乎軟下來,轉頭看向二哥,二哥卻像尋常一樣,臉上沒有半點的波瀾,這個家向來都是父親說了算,隻有二哥敢反駁父親。

崔奕廷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細長的眼睛直視著崔實圖,“母親身子不好,父親就算不與我們說,至少該讓母親知曉來龍去脈,不要讓母親太過傷心,讓族裏長輩將所有過錯都壓在母親身上。”

崔實圖頓時怒氣衝頭,狠狠地看著崔奕廷,仿佛又許多話就在嘴邊卻說不出來,最終隻是吐出兩個字,“豎子。”

眼看著崔實圖甩袖出門,崔奕征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二哥,這可怎麽辦?”

崔奕廷坐下來重新翻看手裏的公文,“不著急,聽聽父親怎麽跟母親解釋。”有些事不試探永遠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崔奕廷用一盞茶的功夫看完手裏的公文,交代下屬拿去了衙門裏,這才從書房裏出來。

雖然家裏出了這樣的事,他卻覺得家裏的氣氛比往日要讓人歡快許多,隻要想想婉寧,所有的煩惱仿佛都會一掃而光。

“奶奶,二爺回來了。”

婉寧放下手裏的賬本,站起身去迎崔奕廷,“這麽快就看完了公文,我還以為要等一會兒。”

兩個人去了屏風後,婉寧拿了一件寶藍色直綴,“換了衣服就能吃飯了。”

她係扣子的手稍稍有些生疏,崔奕廷不禁揚起嘴唇,除了將來的孩兒,他會是唯一一個讓她親手係扣子的男人,若是能讓她解扣子,說不得她會更加手忙腳亂……下一次他換衣服,他定然就伸開手,什麽也不做,就讓她在他懷裏忙碌。

仿佛看到崔奕廷下頜微揚,婉寧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崔奕廷一本正經的臉,她怎麽覺得他方才在笑呢,或許隻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