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家這位老叔公，許菁菁記憶極淡，但對這老叔奶奶卻可說是如雷貫耳。
或者說許家應該就沒有不知道她這號人的罷。
也不知梁氏把她招來了，悔是不悔。
兩人一路往家走，許菁菁略想了想，該給江瑾楓事先有個準備，酌量給他挑重點的說上一說。
“我這位老叔奶奶，年輕時候被讚為族中媳婦的典範，後來年紀大了愈發過猶不及，老天憐惜天底下的女兒們，沒給她半點機會能夠有兒媳婦可供驅策教導。”
“不過老叔奶奶脾氣擺在那兒，不論誰家，隻要她在，不管什麽事都愛管上一管，對侄媳婦侄孫媳婦的事最愛插手了。”
“我二嬸原想著請出老叔公來給阿爹施壓，沒想到招來來叔奶奶，待會咱們回去，若她說了什麽難聽的，你隻別理，我給你出麵。”
她說著還頗有鬥誌地揚了揚下巴，把江瑾楓給看笑了，“好，那就托你照拂了。”
兩人說著話才路過老屋門口，老屋的院門敞開著，靜悄悄中徒然傳出來一聲冷哼。
“我看你們就是對她太好了，日子過得太容易就學會了忤逆長輩。”
“就該在家裏好好磨一磨，這要是飯吃不飽、覺睡不好的，吃夠了苦頭，還怎麽會有那麽多想頭，還到處挑事？在外邊拋頭露麵的瞎擺弄？給了好處就該感恩戴德了，什麽東西！”
許菁菁腳步一頓，裏頭繼續道：“我看啊，就是長林自己的問題，當初他要娶那個什麽一路乞討過來的吳氏，傳到許家村，我是頭一個不同意的。”
“你看看，這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什麽！還有你也是，鬼迷了心肝眼子，芸丫頭這檔子事是你整出來的吧，哼，你也不看看這家裏什麽境況，人家裴府什麽來頭，你就敢讓閨女往前湊！”
“這麽好的機會就白白讓你給浪費了，好歹也到許家村來問一問我，這對闔族都有益的好事，自然要選一個當得起襯得上的姑娘，芸丫頭莽得跟個虎似的，別給人白擺弄了到時候啥也撈不著……”
許菁菁在外頭聽得心頭火起，還想要好好磨一磨她？她抬腳就要往裏去，胳膊一緊，一下就叫江瑾楓給拽了回來，她怒目還為收回，瞪著眼道：“做什麽拉我。”
江瑾楓輕拍她的頭，好聲道：“你理她幹什麽，她不過叫叫陣，什麽也沒幹，你貿貿然闖進去和她對著罵？”
“不值當，我們先回家，若是她當真鐵了心要動手腳，拿住了再整治也不遲。”
許菁菁叫他緩了緩，也漸漸收順了怒瞪的神情，細想便知他說的是對的，在氣頭上跟叔奶奶於氏起爭執，確實於她不利，她收了性兒，打算聽他的先回家，看看情況再說，也順便把買回來的東西給安置妥當。
她才打老屋門前過，裏頭的人顯然不打算就這麽讓她過去。
“外頭是誰回來了？”
“可不是家裏那個忤逆長輩不聽教誨的渾姑娘吧！”
於氏的聲音老沉老沉地穿將過來，許菁菁閉了閉眼，她倒是想避開，奈何這位不肯啊，她回頭給江瑾楓使了個顏色，讓他先去把東西歸置好，自己移步進了老屋，順手把門給闔上。
“還真是菁菁啊，是叫這名兒吧，我沒記錯吧？”於氏瞟了一眼過來，又轉頭去問梁氏。
梁氏陪著笑臉點點頭，“是叫菁菁，菁菁，還不上來給叔奶奶打個招呼。”梁氏顯然也招架不住這位叔奶奶，臉上青白青白的極是難看，連帶著身後站著的許芸芸也氣得滿臉通紅。
整屋裏不見二叔和阿爹，也不見吳氏和楊三喜，後兩人估計是趁早溜出去躲了，院子裏隻罰站似地杵著梁氏和許芸芸。
“進來了也不知道吱聲，呆頭鵝似的，也不知你們怎麽就叫這麽個丫頭作鬧到這般田地。”
於氏回轉眼珠子上下打量許菁菁，“聽說你自己做主給自己找了個入贅的？”她嘴角往下撇，萬分嫌棄道：“他人呢，怎麽也不過來見見長輩？”
“跟你似的，一點教養也沒有。”
“你攛掇你阿爹要分家，別以為都看不出來你想做什麽，你家裏那個酒坊，以後可得是你弟弟的，你以為你阿爹分了家，就能到你手上了？”
“好好的女兒家，嫁了人不在家裏相夫教子，成天東奔西跑的，不成體統，你娘在時家裏給你定的那門親你可聽說過？那家的男娃子聽說了你的行徑，早嚇的不肯答應了，族裏也沒什麽法子護你，畢竟你這招呼也沒打的就自個做主了，人家憤不過，轉頭就娶了城裏的員外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你不能比。”
“也不知道你忙活這些有啥子用，還不如你妹妹能給家裏掙臉麵，說不定還能幫襯族裏的弟弟們，也就你沒啥子用，白吃家裏這麽多年米了。”
於氏盯著許菁菁一頓賴說沒個停頓，把她貶得低到塵埃裏去，恨不能挫成了泥灰一潑水澆透再飛揚不起來。
她對付族裏那些個不聽話的丫兒和媳婦們慣常用的這招，每每把人說哭了的都有，可這次等了半晌，說了許多話，嘴都幹了，也不見許菁菁臉上有一絲驚惶神色。
許菁菁心中早已冷笑連連，於氏這位叔奶奶不過用輩分和年紀壓人，仗著別人不敢反駁她，就把人往不值錢裏指摘，等人自己招架不住了，就好指派安排了。
她才不聽她的，要不是看她年紀確實大，若是氣出個歹來當場賴上自己，她這些話都不會叫她有機會說完。
此刻瞧著於氏話也說完了，氣想必也沒堵著，估計還洋洋自得地等著瞧自己哭鼻子呢，這就好，於氏狀態好她可就要開始了。
“二嬸，我阿爹呢，怎麽不在家裏，這就不應該了，沒的讓叔奶奶以為他病了還是怎的管不了事了，這就急著伸手來教人了。”
“叔奶奶您看您也不住我家隔壁，大老遠的伸著胳膊來攬這頭的事真是辛苦您了，好叫叔奶奶您知道一樁事，這麽多年家裏的米可不是我白吃了，那些米都是用我掙的銀子買的，家裏的一應開銷花用，也基本全是我支撐著。”
“您覺著不該在外邊拋頭露麵的，可是族裏終於發了善心，要管我們一家子吃喝拉撒了？每個月撥下點銀錢來，也讓我過過被族裏照拂看顧的好日子唄。”
許菁菁老神在在地端著手站在院子中，既不氣惱也不羞愧，自上而下半抬著眼皮，於氏本坐著拿架勢，這下反倒像是被她睥睨一般，勢頭被許菁菁從容的樣子還壓過去了好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