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酒坊的事，許菁菁立即聯係了楚譽，原本約定後日出發的行程提前到了今日，並在風滿樓留了信給外出未歸的徐之遠。

楚譽匆忙備好馬車，這次要去長陵以外的城鎮，一日無法來回，許菁菁幹脆挑了幾個相鄰的城鎮，準備一連出去個三五天，把一條線走完，省得往返車馬勞頓不說，還浪費時間。

她把自己的包袱交給楚家的家丁，一同放在後邊拉貨的馬車上的大箱子裏，才上了前麵那輛坐人的馬車。

一上馬車就看見楚譽在馬車裏把忙得歪掉了的發冠扶正，她在一旁坐下歉然道：“對不住，原本說好後日再出發的，突然提前了兩日，給你添麻煩了。”

楚譽放下正發冠的手，隨身的小廝文信立即上前幫忙整理他的發冠，他看向正在致歉的許菁菁，燦然笑道：“買賣的事，都是沒有定數的，提前出發的事米行也是常有，不打緊。”

文信束好了他家公子的發冠，老實掀開簾子到馬車夫身邊坐下，搖著頭歎氣，公子每次出行都是嚴格製定了計劃，從不會輕易更改行程，那裏就是常有的事了。

何況收到訊息的時候，公子正在府裏陪著老夫人用膳，隨著長陵同興布莊的老爺同來楚家拜訪的劉家小姐也還未到，公子人就匆匆離開了，這事要是叫夫人知道了，可逃不過又是一頓數落。

還花心思給馬車換了透氣的紗簾，墊子上也鋪了軟席，更別說車頂加高了一格，說是儲水箱，他看就是怕日頭曬下來太熱，裏頭待著不舒坦。

楚家行商時從來不講究舒坦，個個掌櫃的、掌事的都是苦裏熬出來的鐵板身子，哪裏需要這些花哨，公子種種費盡心思，卻愣是一個字也不說，他看未必討好。

“文信，後邊若是收拾妥當了，就啟程吧。”

楚譽敲了敲車廂壁，吩咐道，文信收回臆想應了聲好，馬車夫喝了一聲“駕！”，馬蹄聲伴著車軲轆聲，馬車開始快速地跑起來。

楚譽忙又道：“慢著些，平穩要緊。”

許菁菁知道他遷就自己，上回出去一路顛簸馬又跑得快，她胃中翻湧不斷，下車時臉色都發青了，便趕緊解釋道：“我沒關係，這次去得遠呢，不快些怕是趕不上住店。”

她說著看了看窗外，有些擔憂。

楚譽從她手裏接過名冊，裏麵夾了畫好的路線圖，是他上次回來後就規劃好的，她才剛剛拿到手，且對沿途不甚了解，他便指著其中一點耐心道：“沒事，不用急著趕路。”

“這裏有個驛站，還不小，平日官府用不了這許多屋子，也會給往來的商旅提供住宿之地，我們在這裏歇一晚，明日一早繼續趕路就成，馬車慢一些也能趕得及。”

許菁菁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了一聲好，又聽他道：“我還備了一些幹糧和水，途中若是餓了，便跟我說，若是不覺著餓，可以等到了驛站再吃，驛站外頭有一個孫老頭常來賣竹筒烤的飯，風味不錯，到時可以嚐嚐。”

馬車行駛，她隱隱約約聽到晃動的水聲，才發覺馬車頂上是一整個小的水箱，這種馬車她還是第一次見過，不得不說是比上次出行要舒服些，至少沒有那麽熱。

還有車窗上新換的紗簾，座凳上鋪著的軟席，還有……初時瞧不出來，細看才知有這許多細節，她不由讚道：“楚公子，你這馬車是夏天專門出遠門時用的嗎，果然有許多巧思。”

楚譽沒說什麽，笑著點頭，隻順著她說了聲是，“你覺著舒坦就好，這次出門天熱且路途長，你不慣出遠門的，這車更合適些。”

她這時才領略到與楚譽同行出遠門的隱形福利，他自小就跟著家中長輩行商，在外的時間比在家中還多，一路的行程安排處處都是妥帖，比她自己出門還要周全得多。

光是馬車，她就沒想過要這許多布置，更沒在別處見過，隻覺得新奇，饒有興趣地左右打量起馬車來，臉上露出奇羨神情。

楚譽也不打擾，拉開坐位上小幾下邊的抽屜，拿了本書自顧自翻開來看，許菁菁果然被引了過來，問道什麽書，竟也在大多正經書裏翻到一兩本話本子。

這回連路途也不會覺著長了，她問楚譽借了一本靠在身邊的馬車廂壁上，閑看起來。

楚譽偶爾從書中抬起眼，看到她在旁側安靜看話本子的畫麵，不自覺目光柔和下來，嘴角更是一直沒放下過。

她喜歡看話本子這事，還是他從鍾子鈺那裏打聽來的，這次特地做了準備，沒想她來得急，原本訂的書還沒送到，隻能匆忙從家裏的書架上翻了幾本，原本還擔心她不喜歡看，眼下看她看得專注，他也安下心來。

楚家的馬車悠悠駛出了城。

後邊跟著一輛青木馬車也出城往同一個方向去，趕車的人戴著草帽，帽簷壓得很低，不遠不近地跟在楚家的馬車後頭。

駛了一段路之後，青木馬車的車夫輕輕叩響了身後的車架，“公子，看著是要出長陵，還跟嗎？”

“跟。”

馬車廂裏低沉的聲音傳出來，隱隱含著一絲不悅。

“那穆家那邊……？”

“派人趕在紅玉前麵去一趟，不用做多餘的事，看著不出岔子就行，不可叫她的人察覺出來，她一向把自己手裏的買賣看得重，不會喜歡江家的勢力插手其中。”

“是。”

……

許菁菁看話本子看得累了，偶爾抬頭轉轉脖子，楚譽交代過後，馬車趕得四平八穩，她都沒受到什麽顛簸，但不可避免的行程也慢了下來。

她掀開車簾看看外邊，讓眼睛緩緩疲憊的澀感，卻發現空曠的官道上有輛青木馬車在他們後頭。

官道上往來的馬車不少，多是運送貨物，全是疾行而過，這樣的日頭曬著，還不緊不慢地走的，她以為隻他們這一輛，誰知這後邊竟然還有個不急的，就有些好奇多看了幾眼。

沒看出什麽名堂，楚譽喊她喝水吃點糕餅墊墊肚子，便放下簾子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