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滿樓出來,許菁菁的手裏多了三兩銀子,徐掌櫃親送他們兩人出來,不但她來的風幹肉全都收了,還看在鍾子鈺的麵兒上,額外給了她二十斤大米。

“許娘子這肉幹做得勁道,味兒也好,不知可有意出這方子,我風滿樓願多加二兩銀子買下來。”

徐掌櫃買賣做得精明,許菁菁的風幹肉他和廚子都嚐了,風味絕佳,且沒有一點腥膻味,也不像鹵製的肉吃多了膩,用來做下酒菜非但比牛肉能節約大把的本錢,這風味口感還能占個獨一份。

最最重要的是,大鄴豬肉比牛羊肉便宜不少,長陵也是一樣,一斤豬肉左不過七十文,就算風幹豬肉她賣給他一百五十文一斤,酒樓再加上一百文賣出去完全不成問題。

若是有了方子讓酒樓的廚子自己做,能省得更多。

把方子買下來實是劃算得很。

許菁菁眼睛一轉,從徐掌櫃的話裏捕到一絲商機,當即擺手道方子不賣,“徐掌櫃若是這道下酒小菜賣得好,可托人帶著定銀到榆樹村來找我。”

“既是表兄的朋友,定銀給五成就行,七日左右就能來取。徐掌櫃可先緊著手裏頭的賣賣看,若是客官們都喜歡,再來找我不遲。”

她不賣,徐掌櫃也沒法,隻得同她約好暫不賣別家,且等他幾日,許菁菁點頭答允了,說清榆樹村家中位置,就和江瑾楓雙雙離開。

許菁菁原想把大米寄放到舅舅的銀樓,再去逛市集。

江瑾楓一想著鍾子鈺別有用意的眼神,去了指不定又要說些奇怪的話,諸如他不行,連幾十斤大米也提不動之類,當即就堅定地回絕了。

“我背著就是,走吧。”

他執意堅持,許菁菁也隻好由他去。

長陵城熱鬧,市集上人來人往,賣各式小玩意兒的商販攤子連攤子,從街頭到巷尾,江瑾楓起初還垂頭避開旁人視線,待發現確實無人注意他,才漸漸放鬆了下了,陪著許菁菁東看看西摸摸。

但他發現她都是看的多,幾乎不買,那些女子喜愛的絨花耳鐺,甚至一尺半尺帶顏色的頭繩,她都是摸了摸就放回去,後邊幹脆就直奔米行去了。

江瑾楓尋著機會轉了回來,他身上既無銅錢更沒碎銀,末了把晌午出門前,鍾子鈺悄摸塞給他的一整瓶藥丸子和商販換了一根木簪子、一把木梳和三根頭繩,收進了懷裏。

又轉到幾個靠近街市的巷子裏,在隱蔽的角落留下幾個印記,才起身去米行找許菁菁。

兩人足在長陵足足逛了一個時辰,才開始往城門方向走去。

三兩銀子不算多,許菁菁早拿出一兩單獨收起來,剩下的在集市上買了做酒曲需用的材料,又添了十斤大米,再買了三口新的酒缸子。

二兩銀子還剩下六百六十七文。

她數了一百文出來,給兩人各買了一套好點的短褐,還不忘去趟書鋪,花了三十文選了三本手抄的話本子。

手頭的五百三十七文就再也不肯花了,悉數都收到小布袋子裏,仔細地掛在腰間。

榆樹村離城門口不遠,許菁菁讓店家用麻繩把酒缸子捆好,留了兩根帶子出來,這樣可以背在背上。

三個酒缸子,一人背一個,每個裏頭放十斤大米,多的一個江瑾楓單手拎著,裏頭擱著做酒曲的材料和兩人的新衣裳、許菁菁的話本子,就這麽往回趕。

“酒缸給我,你拿著衣裳就成。”

沒走兩步,江瑾楓就停下不走了,許菁菁纖直的背脊在他看來根本承不住一個酒缸子加十斤大米,她肩頭的衣衫也被麻繩勒得皺皺巴巴的,瞧著就覺得裏頭也被勒得生疼。

他走到她身後,上手就要把酒缸提下來。

別勒得留痕了。

“沒事,我背得動,這點不算重,快些走吧,一會兒城門要下了,還得排隊出城呢。”

許菁菁往上抬胳膊,往彎著手拂開他的手,催他走快些。

她的手拂過他的手背,溫溫軟軟的,江瑾楓眼神微閃,更不願把手收回,就這麽給她提溜著,還隱隱隔著酒缸推著她走。

許菁菁扒拉他的手沒扒掉,想回頭去看看,卻被他拎著背後的酒缸往前加力推了一推。

“走吧。”

江瑾楓酥沉的聲音仿佛就在她耳後,離近了聽怪好聽的,許菁菁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買了三本話本子,晚上你給我念念唄。”

江瑾楓以為她不識字,又讒上頭的故事,想也沒想就點了頭,想起她走在前邊看不見,又沉沉地嗯了一聲,“先回去,出了城還有段路要走的。”

兩人就這麽走出了城,往榆樹村方向去。

回到許菁菁屋門前,江瑾楓要替她把肩上的酒缸卸下來。

許菁菁抬手攔住了他。

她彎腰湊近了門鎖,細細查看直門檻,半晌才道:“有人動了我的門。”

江瑾楓把東西都堆在門邊,也上前幫忙查看。

“你在門上放了葉子?”

“對,還放了一根衣裳上扯下來的線,就卡在門閂和銅鎖上,現在都掉進門檻的石縫力去了。”

“不過鎖頭沒事,應該沒撬開。”

許菁菁用腳把細線和樹葉子搓開,掏出鑰匙打開銅鎖,雖然猜測門鎖沒叫人撬開,但還是一進門就先去掀開了放在屋子裏的酒缸。

江瑾楓在後邊把東西都搬進院子裏放好,也走上前來,這壇子裏是許菁菁以假亂真灌的水,他湊近用酒勺舀了一點上來,放在鼻端聞了聞,手指沾了沾,立馬叫許菁菁握住了。

“別!別嚐了,一股子辛味,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眉眼疏朗,因她的關切顯然心情愉悅,“嗯,我不嚐,我知道這裏頭是什麽。”

“是什麽?”

“巴豆。”

“這麽大一缸水都還能叫你問出辛味,顯是放了不少,這東西擱這麽多,牛馬都能放倒了。”

聽著江瑾楓的話,許菁菁皺了皺眉,這麽多巴豆粉投進她的酒缸裏來,還真是舍得下本錢啊,她直起身環顧一圈院牆,目光停在東南一處缺口處。

江瑾楓顯然也發現了,先她一步上前察看,“有幾塊鞋上蹭下的碎泥,還有一處滑痕,這人……身手不行。”

“嗯,還喜歡嚼香葉裹生蒜,唉,這真是,全榆樹村都找不出第二個有這喜好的。”

許菁菁走上前,萬分嫌棄地拿樹枝把一口吐在牆頭的渣渣戳飛出去,鬱悶地望了眼隔壁的許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