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把許老爹送回隔壁老屋,老爹臨進門點著她道:“方才那些混賬話可別再說了,酒坊的事莫要拿來玩笑。”
“家裏隻你一個會釀酒的,酒坊的事你得管到底,你二叔二嬸就算說些什麽你也不要計較,如今二嬸懷著娃兒,多少讓著她些,聽著了沒。”
許菁菁全都給當耳旁風,反正自打她回來,許老爹類似的話沒少說,有時候明明是別人先挑起的頭,也要她忍讓。
他說他的,她隻管照著自己的來,許菁菁看著許老爹進門前的背影,突然道:“阿爹,您每回都是勸我不要計較,怎麽從來不勸旁人不要打我的主意。”
她話音落,許老爹一腳跨在門裏,身子一頓,有些意外地回過頭,張著嘴愣在門邊。
“阿爹,我方才說的也不是玩笑話。”
許菁菁沒給她爹留麵子,方才在老屋裏,平日還算收斂著的二叔整個就傲慢張揚起來了,打的什麽算盤她不用猜就能知道。
“酒坊的事若要我管,我就一句話,以後就歸我說了算。若是打著要我把酒坊做起來,再拱手送人的主意,不論是送誰,姓許還是不姓許,都趁早歇了這個心思。”
“在我這不會有這樣撿便宜的好事。”
“你這孩子,盡說渾話,都是自家人,什麽心思不心思的,別總覺著家裏人要算計你,不管怎樣家裏人都要比外頭的能信得過,等你到我這般年紀就懂了。”
“至於酒坊,要是能在你手裏起來,自然都你說了算,要是有旁的人能比你做的好,難不成你還和銀子過不去,不讓人幫忙?”
“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見。”
許長林說著漸漸嚴肅起來,他少有這樣厲聲說話的時候,即便當初發現二弟他們在他的酒缸裏做了手腳,也不曾當麵嚴厲指責過他們。
但聽許菁菁這番有些不近人情不認親的話到底是忍不住,斥責了她幾句,說罷歎口氣回屋關門。
許菁菁沉默且倔強地看著老屋的門板,她不明白為什麽許老爹會對二叔一家如此包容。
眼下她絲毫不懷疑,若是從為了許家的長久考慮出發,她把酒坊做起來後,二叔若是提,許老爹就會讓她把酒坊讓出來。
哪怕這是她辛辛苦苦從一堆荒蕪中費力重新拉起來的許家酒坊。
果真酒坊一日不完全屬於她,她就有種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不確定感。
不過麽……
“酒坊不過是個空殼子,就算日後你把許家酒坊的名頭做響了,也是因為酒坊的酒,不會是因為酒坊那塊地或是那幾間院子、屋子,換句話說,你在哪裏,許家酒坊就在哪裏。”
“隻要你不想把酒方交出來充公,他們也奈何不了你,所以何必為此事和你阿爹爭執,他想必也是懂的,所以在此事上才沒有完全站在你這邊。”
“畢竟你手裏掌握的東西,才是酒坊的命脈,在這方麵他和你二叔一家的處境反而是一致的,不過是僅能抓住酒坊那塊地罷了。”
不知何時江瑾楓也出來了,他側身倚著門邊,閑閑地看著遠處的山巒起伏,間或瞥她一眼,話中帶著些許寬慰之意。
許菁菁眼中露出一絲驚訝之色,他說的這些和她方才腦子裏想的不謀而合,她又回到了先前的那種感覺,怎麽江瑾楓最近和許家的事走得頗有些近呀,不但幫著她說話,還給她剖析酒坊的事。
“嗯,有道理,不過你怎麽沒回屋裏歇著,昨夜不是沒睡好麽,還跑出來看我和阿爹爭持。”
許菁菁收起和酒坊有關的小九九,專心打量江瑾楓,想從他麵上看出些不同尋常來。
奈何他摸摸鼻子,竟把臉轉回去了不讓瞧。
江瑾楓伸了伸胳膊,揉著脖子往屋裏去,嘴角噙著笑道:“說的是,昨晚不知誰拉著我說了一夜的話,把自己幹過的缺德事都給抖了,害我聽得多了夜裏睡不好。”
“我要回去補眠了。”
許菁菁眼睛就給瞪大了,他這是承認了昨夜趁自己醉著,從她嘴裏聽了不少事了?來而不往非禮也,她今夜非得想法子也把他灌醉了,倒看看能聽到些什麽驚人的秘密。
她心裏想著損招,臉上還是笑吟吟的,跟在他後邊回了屋,妥帖道:“那你好好睡著,我收拾收拾把風幹肉送去風滿樓,再去李掌櫃那裏看看酒賣得如何了。”
“晚些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吃頓好的。”
許菁菁回屋換了衣裳,把風幹肉都從竹竿上取下來收到筐子裏,昨夜他們已探明長陵城裏的事和他們並無關聯,她自己去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是以趁著他回屋小憩,就趁著日頭還早,自己把兩大筐的風幹肉挑著往城裏趕。
許菁菁獨自一路趕著進城,先去了風滿樓送風幹肉,徐掌櫃不在,鍾子鈺也不在,想是被大舅舅提溜回家了,她和風滿樓裏管賬的帳房先生核對了單子,結算了餘下的銀錢。
正想繼續趕著去李掌櫃的明玉軒看看先前的酒賣得如何了,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歎息一聲,喊了她的名字。
“許菁菁,你來了。”
“聽說除了明玉軒,這裏也賣你釀的酒,想必你會來此處,還真是如此。”
許菁菁回轉身,果然是許久不見的碧芙,自從上次和江瑾楓在書鋪裏見過,她就有意避開那個時辰再去書鋪,也沒再見著,今天聽著碧芙還有意來此尋她,她實是有些無奈。
“碧芙姑娘,要是買酒直接找小二便是。”許菁菁看了眼站在台階上睥睨著她的碧芙,語氣疏離且清冷,淡淡笑了笑,“要是單要尋我,上次在書鋪不是已經說清了?如今我和貴府並無關聯,還請碧芙姑娘不必惦記。”
碧芙也冷著臉,聽她說完,哼笑了一聲,與上次的客氣已然不同,她定定看著許菁菁的眼睛道:“要做這清高樣兒,可也該從頭做到尾,莫要兩副麵孔嗬。”
“你既已嫁作人婦,又口口聲聲說與府裏再無關聯,可敢也說與公子無糾葛?”
“你做事既要想人不知,就該隱蔽些,偏你還明目張膽地招惹公子,就連夫人在府中都聽說了,夫人仁善,尚念你從前服侍的情分,沒叫人直接讓你吃教訓,而是命我先來問你一句,你通過公子進了明玉軒的那些酒——”
“可該收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