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菁菁被他熱忱的目光灼灼地看著,耳朵更加紅了,原本想問他的話瞬時也忘了大半,此刻離得近,不得不說他這張臉,真的很對她胃口。
當初救人時就曾被驚豔過一會,眼下雖然被塗黑了些,也改了眉形,不如原貌清朗俊美,但也另有一種灑脫俊逸之色。
半晌許菁菁咳了一聲,借力反把他推開來去,看向別處支吾道:“嗯,你站開些,別把我買的豆腐弄壞了。”
“你和裴承安很熟?”
江瑾楓目光沉沉,人雖聽她的退開了半步,但卻沒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她前麵擋去大半的日光,投下的暗影覆在她額鬢肩頭,竟讓許菁菁覺出一絲絲壓迫來。
“不熟、一點也不熟,我和他全家都不熟。”許菁菁往後站開些許,果斷否認。
“不熟麽,裴家的人何時有這仁心,不甚熟的人也上趕著要幫你把酒賣進明玉軒?”
他看她退遠了,眼裏一絲晦暗,隱在垂低的羽睫下,幽幽道:“先前不是說以前隻是在院子裏做事,不怎麽見著他人麽。”
“方才看著他倒是和你熟稔得很。”
許菁菁人已轉身走在前麵,聽他話語中的藏不住的質問,心中生出一股異樣,他這是,在在意?
在意裴承安出手相助,還是在意她和裴家似有還無的關聯?
她不願深想,不管是哪一種,似是都不太妙。
她和他隻是互相借著對方的身份,達成自己的目的,眼前的親近也恐不過是如今不得不朝夕相處而生的假象,她不敢讓自己深陷其中,美的好的都遠觀欣賞足矣。
“熟不熟的,又有什麽幹係,糾結這些有何用。”
“真要糾結,你遇到我之前的事,不是更該說清麽,我也並沒追著你、刨根問底。”
她有意拉遠兩人之間的距離,破開這漸漸升溫的旖旎之情,說出口的話就變得有些冷然疏離,原本想解釋清楚的話也幹脆不說了。
江瑾楓一愣,隨即心被攥緊了,他看著前麵緩緩走遠不等自己的許菁菁,胸口有些鈍鈍的生剌般的撕扯感,明明方才兩人相近時他感受到她也心緒微動,怎麽他一提有關裴承安的事,她就全然變了副模樣。
她說這番話,是讓他莫要多管閑事?
他漸漸抿緊了唇,閑事麽,他不覺得和她有關的是閑事,何況裴家那個明明就意有所圖,他自是要問清楚。
他和她的親事剛開始確是商議好作了假,但婚書總歸是真的,他固執地想,隻要一日不和離,她便是他的娘子。
於他自是不容旁人覬覦。
於她卻是莫要多管閑事。
看她真自個走遠了,江瑾楓心澀微苦,歎口氣,還是追上前去。
許菁菁一路沉默地走回家中,她一句話把兩人之間的距離逼遠,也知道江瑾楓似是有些惱了,但一時沒想好如何緩和這尷尬的氣氛。
他沒像往常一樣走在她身邊,而是落在身後半尺多的距離,場麵如她所願,本該安心下來,她卻突然有些不落忍了。
一時矛盾的思緒快要把她的腦子都攪翻了,明玉軒和裴承安的事也被擠了出去,就連路過老屋時,看到搬了椅子坐在門口曬太陽的二嬸,她也沒甚心思多看一眼,直接跨過梁氏伸長搭在矮凳上的兩腳,扭門回家。
梁氏剛剛舉起手想要招呼許菁菁一聲,好歹在外邊麵上要做和,誰知她和江瑾楓一前一後就當沒看見她似的,一個麵無表情,一個神色微苦進門去了。
這是,鬧別扭了?
原本費心都挑撥不成的兩個人,如今自己就破出縫來了?
梁氏噔地收回搭在矮凳上的腳,太陽也沒心思曬了,匆匆回屋去找許季陽,現酒坊還捏在許菁菁手裏,她又有了兒子,可不得不多想長遠些。
且這回是許菁菁他們自己露了破綻,錯過了這個村,幾時才有下個店!
許菁菁回到家,目光不管往哪裏落,都是兩人共同生活的場景,更加矛盾了,心中的天平也漸漸有些傾斜。
奈何她不說話,他也不吭聲,許菁菁怕自己動搖得厲害,不敢多去看他臉上的神情,幹脆躲到灶房裏去忙碌。
原本出門前想著回來一起吃頓好的,順道把他也灌醉一回撈回本,眼下有些提不起興致,她悻悻地笑笑,打算把提回來的豆腐簡單拌了肉末上鍋蒸一蒸就罷了。
掀開鍋蓋,裏頭是已蒸好的米飯。
他出門尋她前,還先把飯做好了,灶裏燃著微弱的火苗,溫著鍋不叫飯冷了。
她歎口氣,想到他一心惦記著出來接她回家,因看見她和裴家有糾葛,多問了幾句,就被自己冷言冷語傷了情麵,不覺生出些歉疚。
她怕自己陷進虛假的深情,卻沒問過他是否真有此意,若一切都是她自尋煩惱,誤解了呢?
她一時有些拿不準,畢竟一切都是她自己想的,他甚至沒說過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才想到這裏,江瑾楓推開灶房的門,矮身進來了,許菁菁慌忙把手裏的鍋蓋蓋回去,蹲下身匆匆添柴燒火。
她低頭看著灶,餘光瞥到他走到她身邊,把鍋裏的飯盛出來,又端出去洗淨了,還是沒和她說話。
人出去後,許菁菁籲了口氣,心口也開始變得悶悶的,換了個鍋架上灶,開始蒸豆腐。
直至坐在桌前吃飯,他們都沒有互相說上半句話,各自端著碗夾菜扒飯,且不用許菁菁想法子灌酒,江瑾楓已經一口飯一杯酒,把她灶房裏留著的一壺酒全自己灌自己了。
酒壺不小,這酒她還蒸餾過,是打第一口起就能醉人的,她張了張口,想提醒他,又沒說出口。
果見一頓飯完,他雙眼神色已迷離。
江瑾楓坐在桌前垂頭用手支額,儼然喝多了,許菁菁不忍他在這睡著,收了碗筷,上前要扶他回屋。
他身量高,也有些沉,她隻得把他的手臂繞過自己肩上,架著人扶著腰往屋裏去。
起先一路江瑾楓都極其配合安分,孰料剛進兩人的屋子,他和她就整個調了個個,許菁菁原本撐著他的胳膊,攔腰扶著他小步走著,突然就被他撈進了懷裏,抵在了門後。
屋裏還未來得及點上蠟燭,黑暗中她感受到他靠近過來,下巴支在了她的頭上,還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發。
“唉……”
她聽到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心口也不受控地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許菁菁腳有些發軟,又不太敢亂動,就這麽偎靠在他身前,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他這是,醉了麽?
這般親昵的舉動,他此刻知道她是誰麽?
隻短短一瞬的停留,許菁菁腰上一鬆,他輕輕地放開她。
抽身離遠前還記得扶她站好,才扶著門、牆、桌,自己把自己扶到了床前,一下倒上去,抬手擋著眼睛。
似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