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則淮也實在是有事要忙,要丫鬟們準備了熱茶和軟枕,更是命車夫將馬車駛的慢一些。

這樣的後果便是原本兩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個時辰,等著傅明月下了馬車的時候,天色已經是近黃昏了,渾身上下更是酸軟無力,不過嗅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似乎還帶著些花香,也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顧則淮原本是想陪著她一起回屋的,可誰知道光他進鎮南侯府的這段時間,就已經有小廝來過兩三次了,到了最後十九更是道:“侯爺,汪公公來了!”

汪公公正是汪泉!

他如今乃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紅人,在皇上跟前很是說得上話,這樣的人物,平素是離不得皇上的身,如今過來了,定是有什麽要事兒!

顧則淮淡淡道:“要他去書房等我。”

傅明月隻道:“侯爺有事就先去忙吧,我這邊有丫鬟陪著了。”

她又催促了好幾遍,顧則淮這才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忘吩咐道:“若是難受的厲害,就差人去宮裏頭請太醫。”

這宮裏頭的太醫是給主子娘娘們治病的,宮裏頭的女人又多,太醫們自然是有治療痛經的法子。

吩咐完了,他這才轉身去了書房。

此時此刻,書房裏頭的汪泉已經等了許久,光是茶水都已經喝了兩盅,他汪泉已經許多年沒有碰到這樣的事兒了,若不是這人是顧則淮,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正等的不耐煩,顧則淮就大步流星走了進來,直接坐了下來。

汪泉輕笑一聲,“侯爺可真是忙啊,忙得早朝不上,忙得連皇上的召見也不去,咱家不知道替侯爺在皇上跟前說了多少好話啊!”

他們之間已經是很熟悉了。

顧則淮提起茶壺要替他倒茶,“那就多謝汪公公了!”

“不敢當!咱家可不敢當!”汪泉忙擋著茶壺,如今顧則淮倒的茶水,怕是連皇上都沒這個資格喝,“咱家在這兒等侯爺,光是茶水都已經喝了兩三盅了,茅廁都去了好幾趟,可是不能再喝了。”

顧則淮也不勉強,“不知道汪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他們之間關係是不錯,可也僅限於合作,他和汪泉其實本質上是同一種人,你對我有用,我就願意與你交好,你要是沒用了,隻怕我連多看你一眼都不願意。

這種隻講究利益的打交道的方式,他很喜歡。

汪泉低聲道:“其實咱家這次過來是奉皇上之命,想必這些日子遼東不太平,侯爺也是知道的……”

顧則淮玩弄著手上的茶盅蓋子,隻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更是知道,皇上怕是想派我出兵討伐你遼東了,要不然,皇上何至於這些日子又是給我賞賜宅院,又是說要給我加官進爵,更是連賞賜美人兒的話都說出來了,放在先前,皇上什麽時候願意將美人割讓出來?”

“汪公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汪泉笑了笑,“還真是什麽事兒都瞞不過侯爺的眼睛,今日又有幾個不要命的言官在早朝的時候上奏,說是侯爺帶著夫人出去遊玩,,居然因此不上早朝,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狠狠訓斥了他們一頓……”

他邊說這話邊去看顧則淮臉上的神色,可到了最後,卻是什麽都沒瞧出來。

他也難啊,既想要榮華富貴,可皇上那邊交代的差事兒他也得好好辦下來,要不然,皇上憑什麽一如既往的看重他?

顧則淮隻喝茶,不說話。

汪泉試探道:“侯爺的意思是,這仗是打還是不打?”

這遼東一帶,再沒有人比顧則淮更熟悉了。

顧則淮順勢將這個問題又推了出去,“那依照皇上的意思是,這仗是打還是不打了?”

“皇上就是拿不準,所以這才派咱家來問問侯爺的意思!”汪泉一抖衣袖,示意自己今兒穿的是常服,“咱家和侯爺也不是什麽外人了,侯爺當著咱家的麵,難道還能有什麽話不能說嗎?”

其實說實話,顧則淮從未相信過汪泉,如今隻淡淡道:“汪公公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暫且不說遼東那一場戰役沒什麽勝算,遼人原本就比我們生得高大威猛,就連戰馬都比我們的要勇猛,一是如今我們這邊糧草不足,之前又去四川剿匪了一趟,將士們要休養生息一陣,若是這個時候去遼東……”

頓了頓,他更是道:“遼東一帶如今正是嚴寒,那些遼人是不怕,可我們這邊的將士如何能不怕?我總不能為了向皇上交差,而拿自己的將士出去置氣吧?”

“可我說這場仗沒什麽勝算,到時候又會有人說我留戀溫柔鄉,不人替皇上效命,妄自托大,所以說,我左也難右也難了!”

汪泉如今的身家性命可都和他綁在一起,如今隻朝著他靠了靠,道:“說句不怕侯爺笑話的話,若咱家是侯爺,咱家是不會打這個仗的,但凡侯爺在一日,這皇上就不敢奈何侯爺,若是侯爺真的替皇上掃清了所有的障礙,有朝一日到了用不上侯爺的時候,到時候……”

到時候會怎麽樣?他們倆心裏都清楚!

這個道理,顧則淮彼汪泉更明白,這些年顧則淮打了很多場勝仗,可臨到關頭卻沒有將那些人趕盡殺絕,不是他心懷仁慈,而是想給自己留一條活路,若所有的敵人都被他掃清了,他也就沒有用處了。

汪泉見著他沒有接話的意思,又是道:“侯爺方才的話,咱家也會原封不動的轉告給皇上的,皇上定然能夠體諒侯爺的難處,至於這朝堂之中那些亂嚼舌根子的人,該罰的罰,該殺的殺,皇上是一個不會姑息的。”

顧則淮還不至於將區區幾個不要命的言官放在眼裏,不過,這些言官倒是膽子越發大了,連他都給編排上了,當,真是老虎不發威,一個個將他當成病貓了。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可汪泉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顧則淮又道:“怎麽,汪公公還有要事要說?”

汪泉今日來其實是為了這事兒,他知道顧則淮如今有多看重這位新夫人,隻低聲道:“咱家跟在皇上身邊,聽到了皇後娘娘說過幾句話,這皇後娘娘說是新夫人進門後,還沒見過新夫人了,想要什麽時候將新夫人召進宮裏頭見一見。”

“侯爺也知道邱家姑娘和皇後娘娘之間感情一直好得很,您對內宮的事兒不大清楚,可咱家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前些日子太後娘娘不是說膝下空虛,從娘家接了個侄孫女進宮陪著她老人家說話嘛!”

“邱家姑娘和這位姑娘,兩位姑娘都是嬌滴滴的,也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發生了口角,邱家姑娘竟然伸手將太後娘娘的侄孫女推到地上去了,那姑娘哭的好生厲害……可後來,也不知道皇後娘娘到底使出了什麽法子,竟惹得皇上最後沒有追究這事兒,隻要邱姑娘給那姑娘賠禮道歉幾句就算完了。”

“皇後娘娘啊,是個八麵玲瓏的人,可唯獨碰到這個侄女身上,好像什麽分寸都沒了。”

其實說起邱皇後和邱慕嫣的緣分來,還是有些淵源的,畢竟邱家的姑娘可不止邱慕嫣一個,邱皇後偏偏最疼的就是邱慕嫣了。

邱皇後當初曾有過一個女兒,還是她的長女,是備受期待,隻可惜,那個孩子剛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左不過是個女兒罷了,皇上也不會很在意,可孩子都是從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邱皇後自然傷心,等著邱慕嫣出生之後和邱皇後夭折的女兒長得是極為相似,兩人左邊大腿上的胎記都在同一個位置。

便是邱皇後不信佛,也覺得邱慕嫣就是她夭折的女兒回來找她了,所以一直很是偏疼邱慕嫣,甚至連皇上也因為這個原因多疼了邱慕嫣幾分。

提起到傅明月,顧則淮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表情,隻是這表情,看起來不怎麽痛快,“之前我不是聽說這邱慕嫣是想要許配給齊閣老的孫子嗎?怎麽,邱慕嫣又不答應?”

“這下子別說是邱家姑娘不答應了,就連齊家也像是不答應的意思!”男人之間向來是不好這些八卦的,可汪泉,好像也不算是男人了,“這宮裏頭的事兒,是一樁比一樁不簡單,您還是要新夫人小心些好。”

他能做的也隻有這麽些了。

顧則淮微微點頭,派人將他送了出去。

等著他回去正院的時候,傅明月這蹲著身子看腳下的蓮花了,見著他來了,滿臉都是笑,“侯爺快來看,我們昨兒離開的時候,這花還隻是苞子了,這才一日,就已經含苞欲放了,估計等到了花宴那一日,這蓮花定是全部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