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她記得沒錯的話,念芸年紀也不算小了,放在那些小門小戶,念芸的年紀都該成親了。

隻是這大戶人家的丫頭卻不比尋常,就算是到了年紀也得看主子和善不和善,碰到那些心腸歹毒的,將你留到二十多歲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傅明月看著林遠山那憨厚的背影,倒是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其實原本她是打算將念芸指給十九的,畢竟兩人也算是認識,隻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兒,顧則淮不相信她,她也不相信顧則淮,若她的丫鬟和顧則淮身邊的貼身隨從在一起,他們倆就密不可分了。

若是念芸真的和林遠山合適,不如她就先將林遠山要過來,一個叫不上名字的護衛,顧則淮還是舍得的……

其實直到現在,她心裏還是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想要個孩子,隻是這孩子卻是她和顧則淮的骨血……

傅明月長長歎了口氣,卻不知道再說什麽好了。

沒多久,念芸就端著湯進來了。

傅明月喝了念芸端上來的天麻乳鴿湯,想起那林護衛的事,就問她:“今日那林護衛沒有再糾纏你吧?你以後要是有什麽不高興的,跟我說就是。”

念芸有些猶豫,跟傅明月解釋:“奴婢覺得算不得糾纏,他就是非要問我是哪裏人士,家中有沒有親戚在良鄉……奴婢就是不喜歡此人。所以才沒有稟明夫人,奴婢覺得要是說了,反而顯得小題大做。”

傅明月想到念芸的婚事還沒有著落。

????眼下她房裏的丫頭,其實念芸和念星的年紀都差不多了,她現在該留意著給她們找一個好婆家。

但念芸她們倆兒從小呆在內院,男女之事接觸得太少。恐怕遇到了男子也手足無措,說不定還會惱羞成怒。

念芸又不像別的丫頭嬌滴滴的,氣質沉穩,還有功夫在身……這樣的人一般主意都挺大的。

也不知道這個林護衛是怎麽想的,就怕人家林護衛還真的隻是想自己娘了,沒有別的意思。

????其實傅明月也知道,她隻要和顧則淮說一聲,林護衛是不想娶也得娶,但是強扭的瓜不甜,她也不願意念芸去受這份委屈……她笑著拉過念芸的手,問她:“那你覺得這個林護衛如何?”

念芸睜大眼,喃喃地說:“能、能如何?人傻乎乎的。別的奴婢也不清楚。”

她不明白傅明月問這句話什麽意思,等到再回味一遍才領悟了,忙臉色通紅地解釋:“奴婢可沒有想過別的,夫人您不知道,林護衛和我說話,是因為奴婢長得像他娘親的緣故……”

????傅明月笑了笑:“嗯,我知道……”

說著,她指了指手邊的花瓶,笑著道:“你把這個花瓠收進庫房裏,再找個梅瓶過來……初冬了,這梅花也開了些,侯爺病著,見到這些嬌豔的東西說不準心情也能好些。”

念芸訕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抱著花瓠去前院的庫房了。

前院的護衛少了許多,庫房設在倒座房,門口守著打盹的婆子。

念芸把東西放好,挑了個淡青色水仙花紋的梅瓶出來,抱著剛走到走廊下,看到前麵有個高大的身影,走路走得一瘸一拐的,好像受了傷一樣……就是那個古怪的林遠山。

念芸想到傅明月說的事,猶豫了一下,喊住他:“林護衛……”

林遠山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念芸姑娘,嗬嗬地笑:“姑娘這是去做什麽……哦,不是,我這是來給十九大人傳信的,不是來看你的,你別誤會了。”

念芸皺了皺眉:“我怎麽見你走路不穩……你腿腳受傷了?”

林遠山擺擺手說:“不是不是,就是挨了一頓棍子,沒幾天就好了!不礙事的。”

???念芸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應該是夫人找十九去說過了,林遠山就因她受了懲罰……

念芸不知該說什麽好,心裏卻有點愧疚。

林遠山抓抓頭發:“是我不守規矩,被罰是應該的……我人粗,不怕打。”

他又笑了笑,不敢在這兒多停留,跟念芸說了一聲就出去了。

念芸站了好一會兒,才抱著梅瓶回去。

這天兒陰沉沉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雪似的。

念芸向來謹慎,可在路上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和自家夫人說一聲——這林遠山錯不至此,她是知道十九的性子的,覺得林遠山做錯了事兒,以後是一定不會姑息的。

隻可惜她回來的時候,卻聽聞傅二姑娘來了。

此時此刻,傅二娘正坐在內間和傅明月說話。

傅明月靠在軟枕上,笑著道:“……我每日就盼著二姐姐能過來了,如今我不是臥床養胎就是照顧侯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傅二娘勉強一笑,半天不說話,盯著窗沿養的雪白的肉嘟嘟的百合花發呆。

傅二娘變了,之前的她每日不僅打扮得精致漂亮,連指甲的細細地染過——如今是憔悴了不少。

傅明月知道她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如今這樣子,隻怕是難受極了,隻吩咐念星給她上了金桔泡茶,自己一個人繼續做針線。

孩子的兜兜已經做好了,她現在做的是孩子的小鞋,半個巴掌大的小鞋,可愛極了。

一個人若是不想說話的時候,那就讓她靜靜好了。

傅二娘過了會兒才打起精神,笑著問她:“阿囡,這是要做給我小外甥的嗎?”

傅明月把做好的那隻給她看:“正是呢,你看看好不好看……我向來不喜歡做這些,如今為了孩子,也算是耐心到了極點!”

傅二娘哪裏有心思看鞋,想了又想,才問道:“明月,你有聽侯爺說起陳家的事情來嗎?”

傅明月搖搖頭。

傅二娘歎了口氣,道:“陳家那邊給了來了封信,是陳家老夫人寫的,上麵寫的……阿堂定親了。”

傅明月大驚,“怎麽會?”

“又怎麽不會了?”傅二娘苦笑一聲,強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我是前兩日接到這封信了,一直想來找你,可想著你有了身孕,怕你擔心……可如今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心裏難受極了,也不敢對桂姨奶奶說,更不敢與傅家長房老太太說。

傅明月遞了帕子給她擦眼淚,低聲道:“二姐姐,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不必了,強扭的瓜不甜,今日的話,你聽到了就忘了,也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傅二娘低下頭,小聲地說:“這話,我就和你一個人說,還記得原來我住在傅家長房,那些長房的人也是捧高踩低的,當著伯祖母的麵對我一套,背著伯祖母對我又是另外一套。”

“那個時候,大家見我是隔房的庶出女,誰都不願意搭理我,一直是阿堂照顧我的,他給我抓蜻蜓,用蠟做成琥珀,我不會背《弟子規》,總是被女先生打手板,他教我怎麽背……他還會用荷葉做小船,會做蓮花燈,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我那個時候就想嫁給他,可也知道不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傅明月臉色也跟著哀戚起來,“二姐姐……”

傅二娘笑了笑:“沒關係,我就和你說了。”

傅明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人生下來本就是吃苦受罪的,女子更是吃不完的苦。

她能做的隻是給傅二娘擦擦眼淚。

傅二娘哭了一陣,情緒也就漸漸平靜了,隻道:“……算算日子,他們也快到京城了,聽聞侯爺病了,怕是快馬加鞭,等著阿堂來京城了,我就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管到時候是個什麽結局,我都可以接受……”

她如今已經是心如死灰了。

傅明月原本打算再安慰她幾句,奈何顧則淮醒了,她要過去換藥了,傅二娘見狀直說明日再來。

等著傅明月過去的時候,顧則淮的藥已經由宋院判的藥童換好了,正吩咐人下去擺飯了。

恰好這個時候,十九命人提了一簍母螃蟹。

“如今正是吃母螃蟹的時候,一會兒讓廚房蒸了吃。”顧則淮吩咐道。

念芸接過拿去小廚房了。

顧則淮看著念星手上的小鞋,朝她招招手,接了過去,看了看,更是覺得很有趣:“隻有我的一個手指長……會不會不合腳?”

傅明月也是做著預備,她也不知道,很不確定地想。

她的腳雖然不大,但是顧則淮可是大腳,會不會孩子也是大腳……不過小孩的鞋子,都差不多是這麽大的。

“要是不合腳再改吧。”傅明月把東西收進笸籮裏,念星端了過去。

顧則淮笑她:“傻氣。衣服不合身可以改,鞋子怎麽改?”

傅明月無言,等到了晚膳的時候,婆子端了蒸熟的螃蟹上來。

傅明月聞到蟹的味道覺得食欲大振。

她就喜歡吃這些河鮮海鮮一類的東西,她問顧則淮:“螃蟹可是別人送您的?這個時候很少有螃蟹的,想要運到京城來,更是難得!”

說著,她一邊伸出筷子想去夾蟹。

顧則淮的筷子卻穩穩夾住她的筷子:“是蘇州的一個老部下送來的,你要是喜歡,我要他多送些過來就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