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則淮聽聞這話,才狠狠把他摔到了地上。

顧二爺這才覺得大片大片的空氣湧入肺腑,一邊咳嗽一邊說道:“當當初我做下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承認,都是我做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動手吧!”

當初他就知道,被顧則淮察覺,那就是一個死字。

顧則淮冷笑道:“好一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也是當父親的人了,難道就沒有下不去手嗎?我自詡對你不差,當初你跟在顧則重身邊像條狗似的,如今我給了你權勢和地位,有些話我不說不代表我不清楚,這幾年來,你和二夫人背地裏收了多少銀子,我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從小到大,他對顧二爺一直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顧二爺的生母當初乃是顧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顧二爺也是從小跟在顧則重身邊長大,與其說是個少爺,不如說更像個隨從。

所以,這麽些年來,顧二爺對顧則淮的態度直接取決於顧則重對顧則淮的態度,顯然,他從小對顧則淮是沒什麽好態度的。

顧則淮是個庶出子,所以他不怪顧二爺,沒想到顧二爺卻是恩將仇報。

顧二爺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如今也不怕了,“那你希望我怎麽回報你?對你感恩戴德?顧則淮,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你和我一樣,不,你怕是還不如我了,好歹我的姨娘身份比你姨娘的身份幹淨不少……”

說著,他爬起來,噙著冷笑道:“顧則重死了,這鎮南侯的位置本該是我的,憑什麽你成了鎮南侯……別人明麵上雖喊我顧二爺,可背地裏說什麽的都有,我也就是狠心及不上你,要不然如今別人喊我的是‘侯爺’。”

當初顧則淮殺了顧則重,說什麽的都有,甚至連顧老夫人都說鎮南侯府容不下顧則淮這等歹毒之人,可顧則淮這麽些年位置卻是越坐越穩,敢反他的,最後都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原來是這麽一件事!

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顧則淮淡淡看著他,“我是因為殺了顧則重,所以才坐上了這個位置,你要是想成為鎮南侯,來啊,我就站在你麵前,殺了我,你就能成為鎮南侯了!”

顧二爺幹涸的嘴唇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但是緊握的拳頭已經出賣了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顧則淮上戰場殺敵這麽多年,對於對麵人的心理洞悉的是一清二楚,“來啊,動手啊!”

可顧二爺到底還是沒有動手,冷靜下來的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別說殺了顧則淮,隻怕連近顧則淮的身都不容易!

“”我知道你發現後我肯定沒有好下場,顧則淮,你要殺我就殺吧。”顧二爺想明白了之後反而坦誠了,成王敗寇,從古至今都是這個道理的,“殺了我一了百了,你殺了你兩個兄弟,你的名聲隻怕會更好聽的……你說誰還敢惹你呢?”

“我不會殺你的。”顧則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過你這輩子都別想出這屋子一步了!”

最開始他的確是想著將謀害長安的人千刀萬剮,可如今卻不打算殺他。

比死還痛苦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顧二爺什麽都沒有嚐過,他就敢說想死了?

死了什麽就都不知道了,他得要顧二爺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就讓他一輩子過這種日子好了!

顧則淮接過十九遞過來的汗巾擦手,吩咐說:“以後他身邊不準人伺候,一日三餐你們送過來,就給我關在這裏,不準出一步,也不準別人來看他——除非經由我同意了。”

……那就是軟禁了。

顧二爺瞪大了眼睛,顧則淮卻不想再理他了,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

他走出了書房,立刻就有護衛進來了,把顧二爺書房裏的瓷器、鐵器,但凡能造成傷害的東西都搬出去了,幾個多寶閣也沒剩下,書房就變得空落落的,唯餘下炕床和一張長幾。

十九親自搬著一尊紫檀木的佛像進來,放在了長幾上。笑著拱手說:“侯爺說了,您以後要是沒事,就多多念經拜佛,好打發時間!”

顧二爺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十九說完就出去了,門吱呀一聲合上了。

顧二爺住的院子和顧二夫人的院子是通過夾道相連的,尋常時候仆人往來都很頻繁。

院子裏的仆人很快就被清理出去,夾道也有人把手,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但這時候已經過都過不去了。

顧二夫人去和顧老夫人說了,顧老夫人卻沒有在意,“舌頭和牙齒都有打架的時候,更別說兄弟之間了,他們在朝堂上有什麽政見不一樣的地方,也是很正常的……你不必太擔心了。”

顧二夫人聽聞這話,隻能先回去,可回來一看,這裏嚴的連她都過不去!

她心裏火急火燎的,絞著帕子站了一會兒,覺得事情太嚴重了,又要朝顧老夫人那裏跑。

這下顧老夫人聽了才知道事情嚴重了,剛開始還隻是鬧矛盾……怎麽現在又軟禁起來了?

顧老夫人想了想道:“還是將侯爺找過來問一問吧!”

顧則淮剛去前院片刻,還沒來得及把顧二爺的事吩咐下去,顧二夫人就派人來喊他了。

他想了想,還是過去了一趟,有些事情,得和眾人說一聲才是。

顧則淮到鬆鶴園的時候,屋子裏是一群人候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如今府中很多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鬧得是人心惶惶。

顧則淮進去後,要顧老夫人身邊的媽媽把所有人都帶下去,包括顧二夫人,她是不願意走,可走不走由不得她!

等著人都下去了,顧老夫人才歎了口氣,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想怎麽對老二?”

不等顧則淮開口說話,她又繼續道:“從小到大我就覺得你有主意,想要什麽、想怎麽做,你自己心裏有自己的章法,原則性很強,從不會因為別人勸阻你而改變,你祖父在世的時候就說過,你這樣的人要麽成為個混世混賬,要麽就是有勇有為的大將軍,要是你祖父還在世,見到你如今的樣子,應該是會高興的……”

旁人覺得老侯爺是一碗水端平,可她卻能看得出來老侯爺最喜歡的就是顧則淮了。

顧則淮頓了頓,道:“您想說什麽。”

顧老夫人閉上眼睛,重重地歎氣:“但你又為什麽……要把這套用在自己兄弟身上!就算是老二有什麽錯,難道就不能好好說嗎?為何要將他軟禁起來?”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知道你和老四關係一直都很好,可如今鎮南侯府就你們兄弟三個人了,這又是何必了……”

又是長長歎了口氣,她繼續道:“你還是放過他吧!老二不管怎麽說也是你的親哥哥……”

自從顧則重死了之後,她的心底是將顧二爺當成了親生兒子一般,這人心啊都是偏的,不管怎麽說,這顧二爺的姨娘曾是她身邊的大丫鬟,他姨娘去世之前,拉著她的手說要好好照顧顧二爺,顧二爺從小也是在她身邊長大的,到底是情分不一般。

顧則淮臉上的冷意越來越深,最後隻道:“我知道,在您心裏,我就是那種冷血無情,對親人也不留情的人,您這樣覺得,我無話可說。”

顧老夫人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他們倆都明白顧則淮話中的意思,誰也不願意提起當初的往事,提起了,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傷心難過的。

沉默了一會,顧則淮才道:“他那邊,我肯定是不會再放他出來了,您也可以去看他,他就算被軟禁著,也沒有少吃少喝的,您不用擔心他,更不用勸我了,現在鎮南侯府既然是我當家,那自然什麽都要聽我的。”

顧老夫人愣了愣,才道:“可就算是要聽你的,也得給我們一個準話才是,知道他又是哪兒惹得你不高興了……”

她的語氣中也帶了些不痛快的意味來,她是鎮南侯府的老夫人,偏偏拿顧則淮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則淮淡淡道:“長安之前中毒的事,您也知道,這是他做的……”

他看向顧老夫人那不可置信的麵容,隻道:“他已經承認了,人證物證都在,您也不必為他抱不平,……他的性子您也知道,若是他沒有做下這等事,是怎麽都不會答應的。”

顧老夫人還是不信,人都是偏心的,在她心裏,這顧則淮就是心腸狠毒,顧二爺就是天性仁慈。

顧則淮沒有在說什麽,轉身就走了,該說的,能說的,他都已經說了。

他所做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