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規製了幾天,該打的打,該罰款的罰款,甚至還攆出去了幾個出頭鳥,鎮南侯府便平規整了許多,瞧著院內一片清淨,傅明月也覺得頗滿意。

施媽媽見狀,欣慰道:“我瞧著青浦倒是有幾分念芸的影子,該嚴的時候嚴,該鬆的時候鬆,倒是挺好的……不過就憑著發落幾個丫鬟,也看不出什麽來的。”

傅明月淡笑著道:“在大戶人家裏,發落幾個下人其實不難,難的是下人背後的主。”

就算是這些丫鬟們是新采買進來的,可保不齊也是有人動了手腳,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高門大戶裏的水才那麽渾,總也攪不明白。

施媽媽其實沒怎麽聽懂,“這些丫頭的主子都是夫人,怎麽會難了……”

傅明月笑了笑,沒說話,其實施媽媽護犢子是一回事,可有的時候心眼卻是沒長多少。

她倒是寧願施媽媽一直這般,凡事有她在了。

沒過兩日,傅二娘和陳少堂的親事就定下來了,傅明月原本是想要親自恭賀傅二娘的,隻是奈何她如今“病”著,也不能去傅家了,傅二娘好歹也是未出閣的新娘子,所以也不方便四處走動。

因為傅二娘和陳少堂能等到今日實在是不容易,所以這親事就定在了半個月之後,親事從簡,不管怎麽說,陳少堂當初也是傅三娘的丈夫,很多事情太張揚了,對誰都不好。

傅明月聽說了這消息,很是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卻思量更多的事情來了,譬如說以後陳少堂肯定是不能當官了,像陳少堂這種世家出來的公子哥兒,一向是不屑於商賈的,不知道他以後怎麽養家。

雖說陳少堂是不會缺銀子的,陳少林也不會讓自己弟弟受苦,可對一個人,一個男人而言,無所事事還是挺殘忍的……

傅明月想著倒是有點擔憂起來,不過還是說到時候給傅二娘備下一份賀禮,這賀禮就比照著傅六娘的來。

“會不會……禮薄了些?”青雲謹慎的提醒,“而且,都送一樣的嗎?”

在她看來,自家夫人與傅二娘的關係比和傅六娘關係要好得多了。

傅明月諄諄教誨:“自然是送一樣的,你記得,凡是當眾送出去的東西,都不要顯眼了,不然別人當你人傻銀子多呢?而且我上頭還有幾個姐姐了,我送禮送的多了,她們該送什麽?”

“況且二姐姐和傅六娘成親的日子隔的這麽近,若我給的禮不一樣,豈不徒惹麻煩?送禮要送的賓主皆歡,且不要太招搖,況且我私底下給二姐姐什麽東西,別人怎麽會知道?”

青雲連連稱是。

此時此刻,顧老夫人卻是心情不大好了,她的大兒媳,鎮南侯府的大夫人祝寧原本是這幾日動身回來的,誰知道臨行前,她的養子染上了風寒。

她這養子是從顧則重死了之後,她從旁支過繼來的,陪了她六七年了,已經有很深的感情,如今自然是衣不解帶的照料著。

顧老夫人連商量事兒的人都沒有,心裏自然不舒服,又問起正院的情形來。

鄭媽媽隻道:“……奴婢覺得三夫人不是那麽簡單的,前些日子不是送了好些丫鬟進去了嗎,才這麽幾日功夫,就叫她拿住了這許多把柄,賭錢的,克扣丫頭月錢的,私自遞東西出府的……一樣樣都寫的清楚,下頭有她們自己的畫押指印,一旁還有人證的錄入,三夫人就算是病著,這正院好像比之前更有規矩了。”

這就要費些功夫了。

顧老夫人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鄭媽媽斟酌道:“奴婢私底下細細打聽了,三夫人瞧著和善隨性,卻是規矩嚴,單說她那正院,如今丫鬟們都分了崗次的,每日每個時辰每個地方都有誰當值都做了表格,白紙黑字寫的清楚,當值期間不得肆意玩笑打鬧,尤其她那幾間正房和裏屋,閑人尋常都進不去,時時有人守著,屋外十步方能有人,哪怕是同院的丫頭,誰也不可亂走。”

“二夫人倒是日日盯著正院那邊說,二夫人與奴婢說,有個新進府的丫鬟這幾日叫連著罰了兩回,一次是擅自進正房,一次是在屋外徘徊了半天,那丫頭如今已叫罰出正院了。”

顧老夫人唇畔露出一絲微笑:“她倒是聰明,如今肚子裏懷一個,還照顧著一個,居然還能這般。”

至於傅明月到底病沒病,她心裏清楚著了。

鄭媽媽搖頭道:“她這人頗懂賞罰之道,說一不二,賞就重賞,罰也重罰;每每處罰都道明緣由,要是有抵賴狡辯的罪加一等,要是有推諉旁人的愈加重責,要是情有可原的,也能從輕。”

“所以這幾個月下來,府中眾人從管事到雜役,都對她很是敬佩,把鎮南侯府弄的跟鐵柵欄般,隻進不出,連詢問些消息都不容易,哎……以後怕再難打聽了,真是沒想到,這麽點兒年紀,就這般威勢能耐!”

顧老夫人神色漸凝重,冷笑道:“原以為牽了頭羊進來,沒料到……哼,如今他們夫妻處的如何?”

天底下男子沒有不好色的,就像是天底下沒有貓兒是不喜歡偷腥的,更何況如今傅明月實在是忙得抽不開身了。

鄭媽媽道:“感情還是好得很,奴婢瞅著三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鬟姿色都一般,三夫人也沒有把她們收為通房的意思,好像誰都沒有提起這個話來……”

顧老夫人皺著眉,握佛珠的指關節有些發白:“她這是第二胎,頭三個月是不能伺候床笫的,如今還是沒有說納妾的話……”

“還沒有。”鄭媽媽苦笑著,“原先未成親的時候,侯爺時常在書房睡著,成親之後在書房睡著的次數就少了,懷有身孕的時候就算是下了大雪也會回來……”

這說明他們夫妻兩人感情是十分好了。

這句話說完夫人就不再問了,隻閉上眼睛微微養神,鄭媽媽就靜靜的站在一旁,過了良久,顧老夫人忽然睜眼,輕笑道:“如今我倒是佩服起她來了。”

“當初她嫁過來的時候,誰都不看好她,就連老二媳婦也沒有將她放在眼裏,這才不到兩年的時間,鎮南侯府上下已經是她說了算了……這般年輕的一品誥命夫人,從古至今,能有幾個?”

鄭媽媽低聲道:“那咱們該怎麽辦?二爺那邊……”

“什麽怎麽辦?”顧老夫人自若道:“阿寧沒有回來,我們什麽都不用辦,顧則淮就算是要害死老二,也得等著這風頭過了再說,他如今的名聲不好,不說為了自己著想,為了自己的孩子,也得收斂一二,如今倒是不必太擔心。”

所以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一如往常了。

“那……以後呢?”鄭媽媽遲疑道:“奴婢瞧著侯爺那態度十分堅決,二爺院子裏的門鎖都已經用鐵水澆死了,每日除了送飯進去,恨不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當初他說過您要是想見二爺,可以讓您見的,隻怕如今是反悔的……”

顧則淮的意思怕是要顧二爺和顧老夫人在送飯的小窗口見麵,甭管是老夫人也好,還是二爺也罷,都不會願意的。

顧老夫人把佛珠小心的擺在案前,對著佛龕裏的觀音像緩緩微笑道:“老二那邊急不得……倒是做婆婆的要為難媳婦,還用挑時候嗎?不必趕著此時,如今她不過是仗著年輕貌美,得了些寵愛,待過了這陣,咱們再慢慢籌算。”

她是世事不管的性子,那是因為她之前不願意管,不代表她不知道內宅之中的手段,想當初,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她也是爭了多少年,鬥了多少年的。

想想也是,內宅之中又有幾個簡單的女人了?要真的有,隻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鄭媽媽猶豫道:“可正院如今像是鐵桶一般,那邊的消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能知道下一步籌劃……”

“你放心好了,我自然有決斷的。”顧老夫人是塊老薑,辣的很,“如今我就是擔心著光哥兒的身子,阿寧這人啊性子要強,當初將光哥兒過繼來的時候,不少人等著看笑話了,她一心想將光哥兒教導出個樣子來,可她忘了,光哥兒如今才十來歲了,是個半大的孩子,若是逼得太緊了,是會病的。”

就她知道的,打從顧光到了祝寧身邊,每日就隻睡三個時辰的覺,除了每年生辰和過年能多睡半個時辰外,其餘的時候,都是雷打不動的,這孩子也是知道如今這一切來之不易,勤奮得很。

作為祖母,她也希望顧光能夠出人頭地,一雪前恥。

鄭媽媽忙道:“奴婢已經差人送了不少藥材過去了,哥兒養個三五日也就好了,您也別太擔心了……”

顧光這孩子她瞧著也十分心疼,小小年紀,就像個小大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