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迎輕聲道:“姑娘……”

傅明月不過是一個眼神掃過去,她就住口了。

她想說的是——這東西雖好,可也不要貪多啊!

沒多久,三隻噴香的烤乳鴿就被送了進來了,想必是銀子給的夠了,傅明月打開油紙的時候還覺得有些燙手。

傅二娘可不管,抓起一直烤乳鴿就吃,一邊吃一邊說香,吃的滿嘴是油水。

傅明月心裏有事兒,不太吃得下,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隻看著她吃。

乳鴿雖小,可到底有三隻啊!

傅明月瞪大眼睛,看著癱在炕上舒舒服股的傅二娘,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了一聲輕柔的聲音,“我是說二姐姐去哪兒了,沒想到在七妹妹這兒了!”

來人不是傅六娘還能是誰?

傅六娘也不用人招呼她,走進來挨著傅明月就坐下來,還仔仔細細打量了傅二娘幾眼,才說話,“方才我去祖母院子裏想要看看二姐姐,沒想到祖母卻說二姐姐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搬回自己的院子了,我到了二姐姐的院子,卻沒見到二姐姐,不用想就知道二姐姐在七妹妹這兒了,還真是沒找錯!”

傅明月借著端茶盅,身子朝案幾挪了挪,“六姐姐倒是來的不巧,烤乳鴿剛被吃完了!”

“你們吃了便吃了,我也不是貪這些的人,隻要你們高興就好!”傅六娘嘴角含笑,眉梢的那一顆小痣好像也跟著在笑,更是略過傅明月,抓起傅二娘的手,“二姐姐,你可感覺還好?”

傅二娘一雙手吃的油汪汪的,就算是用帕子擦過了,還是帶著幾分油膩。

還未等她開口說話,傅六娘就感覺到手上黏糊糊的,忙鬆開手,下意識想要用帕子擦手。

可一抬頭,卻見著傅明月盯著自己,“我瞧著二姐姐身子骨怕是好的差不多了!”

傅明月笑了笑,沒有接話,心中隻掂量著自己對傅六娘的評價壓根就沒錯。

從那日的對話之中,她就知道傅六娘聰明,很聰明。

一個很聰明且懂得看人臉色、揣度人心思的人,根本就不容小覷。

原本她以為傅六娘是看在彼此身世相近的份上待她格外親近,沒想到對誰都是一樣的。

別的不說,傅三娘驕縱不堪,可傅六娘每日見著傅三娘也是笑吟吟的,可私底下卻對著她說——我知道三姐姐有些事情做的不對,可大家都是姊妹,我也不好撇開不理誰!

傅六娘和誰的關係都很好。

但傅明月可不這麽看,她雖不會當著傅六娘的麵說傅玉晴姊妹倆兒的壞話,可傅玉晴姊妹倆兒怕在背後不知道說了她多少壞話,那個時候,傅六娘該做什麽?

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

怕是不可能!

依照著傅玉晴姊妹倆兒的性子,定不會將傅六娘當成自己人……可如今這情形,傅六娘似乎很得傅三娘喜歡。

隻怕傅六娘就是那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

傅六娘也察覺到這段時間傅明月對自己的冷淡,可如今丫鬟們都在這兒,她也不好說什麽。

好在傅二娘是個在屋子裏呆不住的,再加上那三隻烤乳鴿實在是吃撐了,隻鬧騰著要出去。

傅明月見狀,隻道:“鬆迎,你將二姐姐帶出去消消食,別走遠了,二姐姐還病著,要是起風了就將她帶回來。”

“還有,一定不能去池塘邊上!”

鬆迎應了一聲,就將傅二娘帶下去了。

傅六娘斟酌開口道:“七妹妹,這段時間你怎麽了?是不是怨我和三姐姐她們走的太近了?”

“你也知道,三姐姐她剛回京城,到底都是姊妹,我也知道三姐姐她做的事兒不妥當,可……”

話說到一半,她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了。

傅明月笑了笑道:“沒有的事兒,六姐姐,我沒有這麽小氣的!”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會為了這種事兒爭風吃醋?

傅明月笑著道:“沒有就好,不過我有件事想要提點你一二,你還是別和二姐姐走的太近,三姐姐那性子你也知道的,最是要強跋扈,我當心她為難你……”

傅明月覺得有些好笑。

她這邊還沒有開口說傅三娘的壞話,傅六娘自己就開口說上了,“六姐姐的意思是要我不理二姐姐了?可從始至終,二姐姐都沒有錯啊?若我們不理二姐姐,本質上和三姐姐又有什麽區別?”

傅六娘有些尷尬,玩弄著手中的帕子,“我知道,可,可我也是為你好啊!”

又是這樣的話!

傅明月隻覺得聽膩了,“不說這些了,我這兒剛得了些茶葉,是從金陵送來的,京城難得,六姐姐要不要嚐一嚐?”

這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了!

傅六娘何等聰明之人,自然是明白的,又寒暄了幾句,這才走了。

沒多久,鬆迎也回來了,直說已經將傅二娘送回院子去了。

傅明月隻覺得心裏更煩了,好像這幾日就沒哪一日舒心的。

可這些事情沒有一件是能逃得過去的,她隻將念星喊了過來,“今日你可聽到了些什麽?”

一天時間雖短,但卻能發生很多事情的。

念星早就想說道說道了,奈何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候,如今更是一股腦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吐了出來,“……今日一大早二太太就去了存善堂,想必您那個時候正在照顧二姑娘,不知道這動靜,不僅是今早上,昨晚上二太太也過來了,隻是老太太並沒有見她。”

“今早上老太太故意給二太太立規矩,曾媽媽說要二太太在外頭等一等,二太太這一等,就站了大半個時辰,老太太不發話,二太太也不敢動……後來三姑奶奶就趕了過來,當時在存善堂就鬧開了,說什麽老太太有氣衝著她撒,衝二太太撒氣算什麽本事?”

“嗯……三姑奶奶還說什麽,她向來敢做敢當,不是自己做的事兒她怎麽都不會承認的……”

這倒是有意思了?

傅明月摩挲著手中的白瓷茶盅,看向了念星,“那旁人都是怎麽議論這件事的?”

有的時候別小瞧流言蜚語,人多力量大,說不準真能說出些什麽來。

念星想了想,這才壓低聲音道:“不少人都說三姑奶奶不要臉了,明明知道自個兒如今是陳家婦,老太太不好對她怎麽樣,定會朝著二太太撒氣的,直說三姑奶奶服個軟算了。”

頓了頓,她更是道:“還有的人說,三姑奶奶從小性子就執拗,要是沒做過這事兒,怎麽承認?三姑奶奶的性子,要她承認莫須有的事情,比殺了她還難!不過這話,也就一個人說,那婆子說了之後,還被眾人排擠了幾句!”

傅明月心下一動,“那婆子多大年紀了?”

念星斟酌著道:“估摸著有四五十了吧!或許年紀要小些,您也知道,她們那些個管著花園子的婆子看著都顯老!”

在花園子當差!

這能在花園子裏當差的都不是一般人,畢竟花園子裏的活計輕鬆,更重要的是上頭沒主子時時刻刻守著,什麽時候偷個懶那都不是事兒……一般能去花園子當差的,都是家生子!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極了解傅三娘性子的!

傅明月陷入了沉思之中,當時曲橋上隻有傅二娘和傅三娘兩人,這事兒若不是傅三娘做的,那就隻剩下傅二娘了!

但是傅二娘是個傻子,平日裏見著傅三娘恨不得繞道走,哪裏會主動湊上前去?

好像隻會是傅三娘做的!

等等!

不對!

傅二娘如今是個傻子,傅三娘想要下手多的是辦法,為何要選在人多的地方?

這不是將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嗎?

而且傅三娘昨日在傅老太太跟前鬧了一場,今日又鬧了這麽一場,隻有兩種可能,其一就是傅三娘真的做了這事兒,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故意來的這麽一出。

不過,要傅三娘真的有這麽個心計,也不會在陳家混不下去了!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性,這事兒不是傅三娘做的,是傅二娘!

傅明月緊緊捏著手中的白瓷茶盅,隻覺得自己的心突突跳個不停,一個傻子不知道如何算計別人。

但是一個正常人能啊!

她記得不止一個人曾和她說過,傅二娘原先沒傻的時候很聰明!

既然是沒傻,那就是裝傻了!

她不知道傅二娘是從始至終都是清醒的,還是後來慢慢恢複的,畢竟當初她剛癡傻的時候,傅老太太和傅二老爺是真心實意想要醫好她的。

心中有了決斷,等著傅明月再次見到傅二娘的時候,自然是留了個心眼。

隻可惜傅二娘真的是很聰明,壓根沒有半點紕漏露出來。

傅明月隻能試探道:“二姐姐,若是你的病好了就好了,那你就不光能陪著我玩,還能陪著我聊心事了!”

可惜傅二娘隻抱著手中的點心匣子不肯撒手,吃的不亦樂乎,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過。

她知道,傅二娘這是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