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老太太心裏麵,傅明月這個孫女遠遠及不上鎮南侯府的那門親家重要,好在傅明月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德行,毫不客氣道:“老太太,這件事您不知道,不代表它就是假的!您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問問看爹爹亦或者桂姨奶奶,當初我就和您說過,我不想去鎮南侯府,更不稀罕去,誰想去睡去,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說著,她這才看向傅德文,隻道:“爹爹您放心,我沒事,我什麽事兒都沒有!”
聽了這話,傅德文這才忍不住長籲了一口氣,正欲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見著不遠處飛來了一個茶盅,茶盅“啪”的一聲落在他們腳邊。
好在茶盅裏的茶水是一個時辰之前丫鬟奉上來的,所以並沒有將人燙傷。
傅老太太如今氣極了,什麽都顧不上了,更是嘶聲力竭道:“你們,你們一個個是反了,真的反了!還有沒有王法了?如今我還在了,傅家當家作主的那個人是我!”
傅德文轉過身來,冷冷看著傅老太太,這下子他也是生氣了,“老太太您說錯了,兒女的親事該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決定的,阿囡的親事,我們早就訂下了,沒有和人說這是兒子的不是。”
“可阿囡還是個小孩子,今兒怕是嚇壞了,您有什麽氣衝著我來,何必這般了?”
自從傅二老爺死了之後,傅老太太對傅德文的態度已經是好了不少,畢竟她知道如今她能靠的住的也就這麽一個兒子了,用曾媽媽的話來說,若是真的與傅德文鬧得太僵了,對傅老太太是沒有好處的。
傅老太太一直將這話牢記於心,沒想到今日還是沒有按捺住,“你們一個個可曾有將我放在眼裏過?得了,你也別誆我了,當初小桂氏死的時候壓根就沒有和明月定下過親事,如今這桂姨奶奶回來沒幾日,就鬧了這麽一出,我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說著,她的眼眶就紅了,先前傅家發生了那麽多事沒有將擊垮,傅二老爺的死也沒有徹底讓她倒下,今日傅明月的話就像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她看向桂姨奶奶,哀聲道:“桂姨奶奶,就算是當初我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可不管怎麽說,明月也是你的孫女,你……你為何要將她往火坑裏推?肖家哥兒來過傅家一次,我記得那個後生,相貌德行都不錯,就算是他以後能飛黃騰達,起碼也是幾十年之後的事兒,更何況,他再厲害能和鎮南侯比嗎?”
“你怨恨我,怪我,我無話可說,可明月是老四的獨苗,你為何要這樣對她?為何要將她往火坑裏推?”
同傅老太太這樣的人,有些話是說不清的。
桂姨奶奶可是見識過她的胡攪蠻纏,隻道:“如今我同您說什麽您都聽不進去的,您今兒也是鬧騰了大半日了,想必也累了,有什麽話我們等著明日再說也不遲!”
話畢,她更是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傅明月見狀,也跟著走了。
傅德文這下子是不走也得走了。
回去的路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傅德文問,傅明月說,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想過該怎麽回答了,所以她的答話倒是滴水不漏,“……我也不知道鎮南侯到底想做什麽,想必是我今日在梅家的話惹惱了他,鎮南侯這個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他不要的東西旁人也不準撿的……”
說著,她更是歎了口氣,道:“都怪我,要是我不說出那樣一番話來,這鎮南侯就不會將我擄走了!”
“阿囡,沒事兒的,怎麽能怪你了?若真的怪,也是該怪那鎮南侯,這人也未免太無恥了些!”傅德文提起顧則淮來滿臉的恨意,這世上如今他最恨的人就是顧則淮了。
傅明月點點頭,正欲說話的時候,卻聽見一直沒說話的桂姨奶奶道:“德文,你今兒擔驚受怕了一天,先是明月去梅家的時候你就惶恐不安,等著明月不見了更是急的像是什麽似的,到了現在也沒吃什麽東西,這樣吧,你就先回去,我送明月回滕華園!”
傅德文隻道:“使不得,您年紀也大了,怎麽好麻煩您……”
傅明月也知道今日這事兒鬧得有多大了,隻道:“桂姨奶奶,爹爹,你們都先回去吧,你們也是擔心了一天了,如今我都回來了,不會再有什麽事兒的!”
誰知道桂姨奶奶卻道:“德文,你聽我的,就先回去,我這邊還有些話想和明月說了。”
傅德文微微一愣,男人向來粗心大意的,可連他都看出來了這桂姨奶奶不親近傅明月,如今桂姨奶奶這般說,他自然是巴不得,又交代了傅明月幾句,這就回去了。
接下來的路,就隻有傅明月和桂姨奶奶兩人了,桂姨奶奶雖看著和藹,但並不是對每個人都和顏悅色,哪怕是對著你在笑,可也帶著幾分淡淡的疏離。
接觸了幾日下來,傅明月覺得自己也有些了解桂姨奶奶了,她知道,桂姨奶奶是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她並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兩人是一路無話。
到了滕華園,桂姨奶奶這才淡淡道:“鬆迎,勞煩你去大廚房那邊走一遭,說你們家姑娘回來了,想要喝點熱湯,若有什麽吃食也叫她們送一份上來!”
鬆迎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傅明月徑直進了屋,笑著道:“桂姨奶奶您隨便坐,您應該是第一次來滕華園吧?”
“也不算是吧!”桂姨奶奶淡淡笑了笑,可這笑意並未觸及到她的眼底,連帶著她的語氣都是淡淡的,“原先三娘未出閣的時候就住在滕華園,我也來過幾次的,原先滕華園是什麽樣子,我都不記得了,這院子如今給了你,被你們父女倆兒一拾掇,倒像個樣子!”
傅明月笑了起來,“還是您有眼光,爹爹總說我這院子太素淡了些,說小姑娘家家的院子要打扮的喜慶些才好,等著我們到了金陵之後,您可得幫著拿拿主意了!”
她的記憶力,是攙了有傅明月小姑娘的回憶的,在金陵的那段時間的確是很美妙。
如今傅明月剛回屋,滕華園裏的丫鬟婆子是又驚又喜,亂成了一團,念星高興的連屋子裏的燈都忘記點了。
屋子裏隻點著兩盞八角宮燈,傅明月坐在下首,抬頭看了看桂姨奶奶,隻覺得桂姨奶奶正盯著自己看。
這眼神中似乎帶著些打量和掃視的意味。
傅明月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桂姨奶奶,您在看什麽?”
桂姨奶奶端起一旁王媽媽遞上的茶盅,喝了一口茶,這才道:“方才在路上的時候我在想別的事兒,你說的話我沒有聽清楚,今日發生了什麽事兒,你再重新告訴我一遍好了!”
她的神色很是嚴肅。
傅明月隻覺得心裏一個咯噔,笑著道:“好端端的,桂姨奶奶您問這些做什麽?”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方才在撒謊罷了!”桂姨奶奶是一點都不客氣,直接開門見山道:“你父親疼你,你就是說天上的星星是月亮,他也不會說你說錯了,你說什麽,做什麽,在他眼裏都是對的,可明月啊,老太太是怒急攻心,二太太和大太太他們一個是高興,一個是著急,誰都沒有注意到你的說辭有什麽問題。”
“若是我沒有記錯,當初你離開傅家的時候,是鎮南侯找到你將你送回來的,這一日又是鎮南侯將你送回來的,一個男人願意在你身上花這樣的心思,怕對你根本就不是什麽逢場作戲了!”
“更何況,鎮南侯是什麽性子,我們都知道,篡位、逼宮、殺氣、弑兄……他這樣的人,什麽事兒做不出來?殺個人對他來說隻怕比踩死一隻螞蟻還簡單,可你今日這樣頂撞他,這樣駁了他的麵子,他不僅沒有殺你,還將你送了回來?”
傅明月心裏一個咯噔,看向桂姨奶奶,“您想說什麽?”
桂姨奶奶道:“我什麽都不想說,隻是有沒有撒謊你自己心裏清楚,雖說肖家哥兒的確是配不上你,可他也是個好孩子,若是你不願意嫁給別人,或者隻想找一塊踏腳石,我勸你還是別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兒!”
“鎮南侯心疼你,不舍得殺你,不代表他不會殺肖家哥兒!”
說著,她更是起身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要回去了。”
從始至終她都沒問傅明月和顧則淮到底發生過什麽,想想也是,一個權勢無雙,一個年輕貌美,這有什麽故事,話本子裏頭都寫了的!
傅明月眼睜睜看著桂姨奶奶走了,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你說了一個謊言,後來又要用千百個謊言去圓它,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此時此刻她是惶惶不安,可存善堂裏頭的傅二太太卻是喜不能自禁,打從桂姨奶奶他們走了之後,傅老太太就氣的躺在**直喘粗氣,一口一個氣死她了,傅大太太和傅二太太站在一旁伺候著。
傅大太太是個嘴拙的,不知道該怎麽勸傅老太太,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話。
傅二太太卻是道:“……老太太您別生氣了,要是您氣病了,這府裏頭最高興的就是桂姨奶奶了?親者痛仇者快,您可不能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她這話就像是撓癢癢似的,一下子就撓到了傅老太太的腳心處。
傅老太太連連點頭,“對,我不能病倒了,若是我死了,隻怕那桂氏定會搬到我這存善堂來,原先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她口口聲聲說不求名不求利,隻要陪在老太爺身邊就好了,裝模作樣的,如今老太爺死了,她怎麽就不陪著老太爺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