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韓國的條件
悄然間,已經是四月下旬。啟封城派往大梁求援的使者一波接著一波,但大梁的回複永遠隻有一個,要援兵沒有,如果要加官進爵的詔令,予取予求。魏王的要求隻有一個,哪怕晉鄙全軍戰死,哪怕啟封軍民十不存一,啟封也絕不能丟失!
在這樣的要求下,晉鄙知道,任何的心慈手軟都會讓啟封有城破的風險。城中無論老幼,無論貧富,係數都被晉鄙編入了預備隊。為了節省物資,晉鄙甚至將全城的糧食集中起來,實行配給製,每家每戶每日提供最低限量的糧食。雖然餓不死人,但足以讓人沒有力氣。如果想要吃飽,那也很簡單,必須為守衛啟封做出貢獻。無論是搬運石塊、封堵城門,還是製造箭矢、挖設壕溝,都可以。
晉鄙已經決定,在城牆後麵再營造數條防線,哪怕啟封城破了,己方也可以依托防線,層層阻擊。這啟封城,就是自己五萬大軍的埋骨之地,不過,在此之前,自己一定會拉足夠多的韓軍陪葬!
一開始,這樣的橫征暴斂自然讓全城百姓激憤起來,但晉鄙不為所動,隻是幹淨利落地斬殺了鬧事的數百人。麵對血淋淋的屠刀,所有幸存的百姓理智的閉上了嘴巴!在嚐夠了挨餓的滋味後,即使再心不甘情不願的人也會老老實實地參與到守城當中。
很顯然,在城頭上守城最危險,但待遇也最高。晉鄙把府庫裏的財帛全都拿出來,用來犒賞守城有功的人。每一名韓軍按照職位的高低,有著不同的價格。魏軍可以憑借殺敵的數字,得到相應不同的獎勵。這些被特殊標記的財帛,是啟封城唯一可用的貨幣,可以用來換取最迫切的糧食甚至珍貴的肉食。在這個軍功決定一切的時期,這也意味著。守城有功的人幾乎可以為所欲為,除了殺人。
啟封城已經瘋狂了,晉鄙為了鼓舞士氣,出此下策,把全城的百姓綁架到自己的戰車上!麵對韓軍連綿不絕的攻勢,啟封城內沒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醉生夢死也就成了常態。
韓軍在傷亡了一萬五千人後,依然拿啟封城沒有任何辦法。領軍的蒙驁幹脆留下五萬韓軍圍困啟封,自己率領大軍主力直奔大梁城而去。
強攻一個傾盡舉國之兵誓死反撲的國家並不明智,在沒有瓦解魏國的意誌前,韓國也知道這不是一個滅魏的最好時機。和談也就成了戰爭之外的另一個手段。更通俗地說,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如果可以在談判桌上取得想要的利益,完全沒必要付之戰爭。戰爭,隻有在未開打前最具威脅。一旦刀斧加身,對方稍微占據些許上風,就有極大的變數。上兵伐謀的道理,韓國不會不遵從。典客陳筮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前往大梁,試圖瓦解魏國的鬥誌。讓韓國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想要的土地。
麵對陳筮的到訪,魏王神情複雜地接受了對方的求見。魏王也是無法,雖然信陵君已經被自己派到臨淄遊說齊王。但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魏王總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信陵君身上,如果還有和韓國和解的可能,魏王也不願這場戰爭一直持續下去。即使魏國最後勝利了,也是慘勝,何況,魏王現在看不到魏國一點獲勝的可能!
兩人見麵後。陳筮神色倨傲地對魏王遙遙施了一禮,興師問罪道:“吾王視魏國為兄弟之邦。視王上如兄長,魏國如何敢勾結秦國。興兵討伐洛陽?!莫非,王上一定要置吾王、趙王於死地方肯罷休?!”
魏王惴惴,望了眼身邊的上大夫段幹崇。段幹崇示意魏王委曲求全下。在魏國得知陳筮來訪的時候,就斷定了這是韓國釋放出來的一個和解信號。魏國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自己的表現了。
段幹崇以越王勾踐臥薪嚐膽之事勸解魏王,眼下魏國國事艱難,為了保全社稷,魏王需要做出些犧牲。這種犧牲自然是牽扯到魏王的架子、聲勢。當然,犧牲也不是沒有限度的,否則傳出去也會被他國恥笑,韓國也會變本加厲敲詐魏國。具體的操作段幹崇會在一旁呼應。
按照設計好的台詞,魏王施禮歉然道:“此皆寡人一時糊塗也!韓王若能不計前嫌,解大梁之圍,寡人願意將太子質於韓國,唯韓國馬首是瞻。函穀關百裏之地,亦雙手交於韓國,惟願兩國交好,合力抗秦!”
魏國太子是魏王匆匆選立的,年方不過五歲,在魏國看來,這已經足夠顯示魏國的誠意。至於割地之事,則顯得十分小氣。這也是因為魏國不知道韓國的底線,如果一下子許諾太多的土地出去,韓國會索要更多!反正韓國已經攻克了函穀關,魏國先做個順水人情,表明不會爭奪就是了!其他的條件,慢慢談。
陳筮聽後卻是連連搖頭,道:“函穀關並陝、焦二邑,已然歸於韓國。王上此言,未免有慷他人之慨之嫌!且夫,此次洛陽之險,吾王險些喪命,若不是社稷神靈保佑,韓國國祚難安。如今,韓國舉國義憤填膺,欲要踏破大梁方消此恨!若是王上隻願意付出這個條件,這議和之事,不說也罷!”
魏王神色一凜,已然確定和韓國議和有的談。隻是,韓國果真不滿意魏國提出的條件。那韓國,到底要割魏國多少肉,放魏國多少血才甘心呢?!
魏王故意擺出一副愁眉苦臉,一臉肉痛地說道:“那韓國以為,當如何才妥當?”
陳筮淡淡地說道:“前車之鑒,後車之師。為了防止魏國再和秦國勾結,魏國怎麽樣也要避嫌,勢必不能和秦國再接壤。所以,除了函穀關並陝、焦二邑,這河東全郡當彌補我們韓國在此次洛陽之戰的損失!”
魏王心裏一顫。對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要分走魏國好不容易守住的河東郡和河東郡的八萬百姓。如果就此答應的話,那魏國這些年所賺得的土地完全給韓國作了嫁衣。要知道,當初為了交換陝、焦二邑和答謝韓國出兵幫助魏國拿下函穀關,魏國可是付出了兩百裏的土地。雖然這兩百裏土地地廣人稀,但也是實實在在的兩百裏土地啊!所以,實際上魏國相比七年前,還平白損失了兩百裏土地!
魏王望了眼段幹崇,示意段幹崇出來反駁下。魏王這個時候如果出言反對的話,就代表魏國反對。這種討價還價的事情,也隻能是臣子來做才合適。
段幹崇立即出言道:“魏國願意把年幼的魏國太子送到新鄭為質,典客大人難道還認為魏國沒有誠意嗎?河東已然是魏國的飛地,貴國若要取之,魏國自然無法阻擋。但天下也會認為今日之韓國。巧取豪奪,尤勝往日之秦國,必生警惕忌憚之意。若是秦國聯合山東五國合力攻打韓國,韓國又如何應對?不如留下河東,以此彰顯韓國的仁義,魏國上下必當感激涕零,唯韓國馬首是瞻。且河東在魏國手上,韓國可以不損一兵一卒。以之為秦、趙、韓三國的緩衝之地。太原、上郡、內史之兵,若要進入中原,無法由河東借道。豈不甚好?”
陳筮望了眼段幹崇,搖頭拒絕道:“此上大夫一家之言。在韓國看來,河東扼守中原,若要保三川之安,必要保河東不失。但若是秦國大舉進犯,魏國一時不察。我們韓國又救援不及時,河東必然易主。到時。不僅魏國損兵折將,我們韓國也會不得不抽調大軍沿河水(黃河)布防。勞民傷財!”
言下之意卻是質疑魏軍的戰力,更深層地說,韓國暗示自己不放心把河東交在魏國手上,擔心魏國勾結秦國,再上演一番引狼入室的戲碼。
這八萬百姓,一郡之地,魏國自然不肯輕易放棄。或者說,可以放棄,但要得到想要的保證。所以,發現陳筮說得堅決,段幹崇換了個角度,問道:“如果我們魏國願意獻出河東全郡,韓國可以說服楚、趙兩國就此退兵嗎?”
如果隻是韓國索要一郡之地,趙、楚兩國隻是索要幾個城邑的話,這樣的條件未嚐不可!段幹崇心裏暗暗想道。
陳筮確定地點了點頭,道:“可以!但有條件。畢竟,兩國既然已經出兵,又受了不少損失,魏國不補償一些的話,趙、楚兩國必然不肯退兵!”
段幹崇皺了皺眉,道:“願聞其詳!”心裏麵卻在默默祈禱,對方千萬不要大開口。但理智又告訴自己,韓國不可能不獅子大開口,趁機徹底解決魏國這個心頭大患。這不僅僅是談判的技巧,也是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一山不容二虎,中原,隻能有一個霸主。
“河水(黃河)以北的魏土皆入趙,鴻溝、睢水之間的魏土皆屬楚。”
“此事萬萬不妥!王上萬萬不可答應!”上大夫段幹崇急切地對魏王說道。如果按照陳筮的說法,魏國將損失一半的國土,這和滅國又有什麽區別?!和滅國唯一不同的是,魏國還能苟延殘喘,以最末流的國家的身份。
魏王難得的惱羞成怒,憤憤然道:“典客不要欺人太甚!”
陳筮也不著惱,隻是淡淡地說道:“王上以為,魏國還有別的選擇嗎?”
段幹崇跳出來說道:“我們魏國有河水天塹,趙國大軍逡巡河北,難以渡河南下。楚國貪生怕死,隻要我們可以說服齊國派兵搶奪淮泗之地,楚國必然萌生退意。到時候,隻剩韓國一支孤軍,典客大人覺得韓國的勝算又有幾何?韓國強則強矣,我們魏國確實不是對手。但大梁城經營數十年,乃是中原數一數二的堅城,大不了我們魏國死守大梁,韓國又能奈我們幾何?”
陳筮聽後卻是笑了,盯著段幹崇看了一眼,又不經意地掃了魏王一眼,長歎道:“難道魏國都認為大梁堅不可破?”
就在魏王、段幹崇疑惑之際,陳筮搖著頭,指著城外河水(黃河)的方向道:“大梁城雖然堅固,但卻有一死穴。王上可曾知曉?”
魏王有些不信地搖了搖頭,道:“寡人倒是不知。”
“所謂成也水,敗也水。大梁乃鴻溝、濊(三點水加一個歲,念hui,四聲)水、睢水、丹水四河交匯所在。依水而建,可謂天塹。然一旦敵軍渡河抵達大梁城下,卻可以以水攻打大梁。大梁的地勢相比河水要低一兩丈,敵軍完全可以挖設溝渠,水淹大梁。即便王上的大梁擁兵十萬,糧草充沛。一旦大梁城破,又有何用?”陳筮語出驚人道。
魏王、段幹崇臉色大變,這的確是大梁的死穴,沒想到韓國早就知道了。如果韓軍真的渡過了河水,一旦采用此計。魏軍也隻能出城與韓軍野戰了!和韓軍野戰?魏軍實在沒有必勝的信心!但就這麽束手就擒,答應韓國的條件,魏國又心有不甘。所以,一時之間,魏國君臣居然都沒有說話。
少頃,上大夫段幹崇才幹笑幾聲,道:“典客大人言重了!大梁擁兵十數萬,數十萬勤王之師源源不斷而來!又怎麽那麽輕易讓韓軍渡河成功呢?”
陳筮也不拆穿。隻是淡淡地說道:“王上!大梁的安危皆在王上的一念之間!這條件,王上覺得?”
魏王麵露猶豫之色,既不想得罪韓國。又不想答應韓國的條件,隻能求助似得看向上大夫段幹崇。段幹崇(以下幾百個字半個小時改好)
悄然間,已經是四月下旬。啟封城派往大梁求援的使者一波接著一波,但大梁的回複永遠隻有一個,要援兵沒有,如果要加官進爵的詔令。予取予求。魏王的要求隻有一個,哪怕晉鄙全軍戰死。哪怕啟封軍民十不存一,啟封也絕不能丟失!
在這樣的要求下。晉鄙知道,任何的心慈手軟都會讓啟封有城破的風險。城中無論老幼,無論貧富,係數都被晉鄙編入了預備隊。為了節省物資,晉鄙甚至將全城的糧食集中起來,實行配給製,每家每戶每日提供最低限量的糧食。雖然餓不死人,但足以讓人沒有力氣。如果想要吃飽,那也很簡單,必須為守衛啟封做出貢獻。無論是搬運石塊、封堵城門,還是製造箭矢、挖設壕溝,都可以。
晉鄙已經決定,在城牆後麵再營造數條防線,哪怕啟封城破了,己方也可以依托防線,層層阻擊。這啟封城,就是自己五萬大軍的埋骨之地,不過,在此之前,自己一定會拉足夠多的韓軍陪葬!
一開始,這樣的橫征暴斂自然讓全城百姓激憤起來,但晉鄙不為所動,隻是幹淨利落地斬殺了鬧事的數百人。麵對血淋淋的屠刀,所有幸存的百姓理智的閉上了嘴巴!在嚐夠了挨餓的滋味後,即使再心不甘情不願的人也會老老實實地參與到守城當中。
很顯然,在城頭上守城最危險,但待遇也最高。晉鄙把府庫裏的財帛全都拿出來,用來犒賞守城有功的人。每一名韓軍按照職位的高低,有著不同的價格,魏軍可以憑借殺敵的數字,得到相應不同的獎勵。這些被特殊標記的財帛,是啟封城唯一可用的貨幣,可以用來換取最迫切的糧食甚至珍貴的肉食。在這個軍功決定一切的時期,這也意味著,守城有功的人幾乎可以為所欲為,除了殺人。
啟封城已經瘋狂了,晉鄙為了鼓舞士氣,出此下策,把全城的百姓綁架到自己的戰車上!麵對韓軍連綿不絕的攻勢,啟封城內沒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醉生夢死也就成了常態。
韓軍在傷亡了一萬五千人後,依然拿啟封城沒有任何辦法。領軍的蒙驁幹脆留下五萬韓軍圍困啟封,自己率領大軍主力直奔大梁城而去。
強攻一個傾盡舉國之兵誓死反撲的國家並不明智,在沒有瓦解魏國的意誌前,韓國也知道這不是一個滅魏的最好時機。和談也就成了戰爭之外的另一個手段,更通俗地說,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如果可以在談判桌上取得想要的利益,完全沒必要付之戰爭。戰爭,隻有在未開打前最具威脅。一旦刀斧加身,對方稍微占據些許上風,就有極大的變數。上兵伐謀的道理,韓國不會不遵從。典客陳筮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前往大梁,試圖瓦解魏國的鬥誌,讓韓國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想要的土地。
麵對陳筮的到訪,魏王神情複雜地接受了對方的求見。魏王也是無法,雖然信陵君已經被自己派到臨淄遊說齊王,但遲遲沒有好消息傳來。魏王總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信陵君身上,如果還有和韓國和解的可能,魏王也不願這場戰爭一直持續下去。即使魏國最後勝利了,也是慘勝,何況,魏王現在看不到魏國一點獲勝的可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