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八章 秦宮決斷

六月似火,雖然這時不見陽光,但也仍然不見有多少涼爽,相反烏雲蓋頂,讓人覺得似乎更為氣氛更為沉悶。即使是空中吹弗的都是熱風。

而更讓人覺得壓抑沉悶的,是秦王宮大殿的氣氛。

雖然宮女在不斷的輕揮羽扇,但秦王政額頭上的汗水依然滲出,不過這時秦王政根本就無心顧忌炎熱和汗水,因為前線的戰報己經傳刻了鹹陽。

這次秦軍圍攻大梁已經快四個月,而秦軍水淹大梁也有二個月。為了這一次戰鬥,秦國出動的軍隊民役共計超過九十萬,己經消耗了大量的糧食物資財富,但大梁城就像是一座不可攻克的城市,依然免強的堅守在秦軍麵前,既使是被大水淹沒,卻依然牢不可動,相反還多次以水軍出擊,讓秦軍顯得十分被動,這時秦軍的陣亡人數己經達到六萬人。

而偏偏就在這時,穎川郡居然趁著秦軍的守備空虛,發生了韓國世族的叛亂,整個穎川郡幾乎全部失守,韓國宗室韓成在新鄭正式稱王,宣布韓國複國。

麵對著如此不利的局麵,秦王政也不由有些憔急起來,因此也立刻下令,招集王綰、李斯、尉繚、姚賈、頓弱、蒙毅、馮劫等主要大臣商議對策。

這時眾大臣們也都知道了在穎川郡發生的叛亂,表麵各異,但見了秦王政之後,眾人還是肅然正襟,向秦王政施禮朝拜。

秦王政揮了揮手,道:“都平身吧。”

眾大臣起身,然後分左右站好,秦王政才道:“眾卿,現在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大秦軍雖屯集於大梁城前,但能何時破城,尚不得而知,穎川郡又發生了叛亂,不知眾卿以為當如何應對呢?”

眾大臣互相看看了,王綰出列,道:“大王,穎川郡本是韓國舊地,人心多思複韓國,而且又靠近楚國,如果韓國遺族與楚國勾結,將會後患無窮,因此微臣以為,決不可讓韓國遺族在穎川立足穩定,當立刻出動大軍,盡快平息叛亂,恢複穎川的穩定。”

秦王政道:“卿以為要平定穎川的叛亂,需要多少人馬?”

王綰道:“雖然韓國遺族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也不可小視,必須速戰速決,而且還要防止楚國出兵幹涉,因此臣以為當出動十萬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迅速平滅叛亂,並震懾楚國。”

這時尉繚出列道:“十萬大軍並非小數,而現在我秦國的軍隊都聚集在魏國,圍攻大梁,其他各地也都抽調不出軍隊來,隻能重新征集,但征兵、整編、訓練、整裝,以及後勤物資準備,再加上行軍的時間,至少要三五個月,大軍才等到達穎川郡,恐怕是來不及吧。”

王綰笑道:“如果是重新征集,自然是來不及,但大梁離穎川不過數百裏,而且糧草物資,一應俱全,如素從大梁調兵,最多十天,就可以到達新鄭,最多一個月,就可以平定穎川的叛亂了。”

尉繚道:“現在我秦軍正在圍攻大梁,如果抽調十萬軍隊平定穎川的叛亂,剩餘的軍隊恐怕困不住大梁,從前線的戰報來看,代軍己經多次以水軍出擊,挖掘圍堰,幸好都被極時封堵住,並未釀成大禍,一但抽調兵力,圍困大梁必然不足,一但被代軍挖開圍堰,不僅這一次水灌大梁徹底失敗,而且留在大梁的數十萬秦軍民役恐怕也都會被水所淹,傷亡慘重。”

王綰點了點頭,道:“但現在是兩害相遇其輕啊,攻下大梁,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而穎川的叛亂卻必須要馬上平定下來,否則韓國複國成功,韓地也將得而複失,因此兩者之間,還是當以平叛為先,如果調兵之後,剩下的軍隊圍不住大梁,不訪先暫時撤兵到中牟駐紮,等到穎川叛亂平定下來之後,再集中兵力進攻大梁。”

尉繚道:“如此一來,大梁守軍一定全拆毀圍堰,挖開鴻溝,我們此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廢了。”

王綰把兩手一攤,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如果讓韓國複國成功,和楚國聯手,然後出兵援助魏國,說不定大梁還沒有攻下來,而韓地也全部都丟了。”

秦王政沉呤了片刻,才道:“眾卿以為如何呢?”

李斯出列道:“大王,臣以為進攻大梁,決不可放棄。”

秦王政道:“願聞卿詳解。”

李斯道:“魏國位於中原腹地,大梁仍天下正中,如不能為我秦國所占,則中原難穩,何況為了滅亡魏國,我秦國己兩次出兵,拆兵十數萬人,耗廢財力物力無數,如今好不容易兵困大梁,放水灌城,雖說現在高原仍然還在大梁城中堅守,並多次出擊,但實際大梁己是大勢已去,破城不過是早晚之事,隻在於堅持一時,如果這個時候撤出大梁之圍,就是前功盡棄,而且以給高原嬴得了足夠的時間,絕不會再讓我秦軍從容的進攻大梁。依臣看來,等我們再度進攻大梁之時,高原絕不會在困守大梁,而是會率領代郡之兵,盡取趙燕之地,然後再與我秦國相爭。因此現在我們必須一鼓作氣,全力攻克大梁,滅亡魏國。”

秦王政聽了之後,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麽穎川叛亂又怎樣應對呢?”

李斯道:“韓國遺族,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不足成事,因此平定穎川叛亂,根本無須十萬人馬,最多二三萬軍隊即可,何況現在堰城一線,還駐守在一萬五千餘秦軍。以這樣的兵力,平亂足以。”

王綰道:“如此兵力,平亂自然足以,但如果楚國出兵援助韓國遺族,隻有這三四萬人萬,又如何應對呢?”

李斯搖了搖頭,道:“楚國世族豪強勢眾,國君勢微,世族公室分治,令出多門,守誠尚可有餘,但進取不足,因此臣料楚國絕無此氣魄,出兵救援韓國遺族。”

王綰道:“廷尉之言雖然有理,但楚國之大,豈無一二才智出眾之輩,現在楚國的主政大臣項燕為人就頗有見識,上一次就是他派其子出兵,救援魏國,誰敢保證他不會再次出兵?”

李斯也點了點頭,道:“項燕確實是楚國最有見識的大臣,但也是相比楚國的昭、屈、景之家而言,而且仍不改世族習氣,重視家族利益多過楚國利益,而與李悝、吳起、商君、範睢這樣的名臣相比,無論是胸襟氣度,見識材能,都相差甚遠,因此就算項燕能夠說動楚王出兵,也並不足為懼,隻要我們稍做一些退讓,割讓給楚國幾座城邑,讓項燕能向楚國國內誇耀,他也就心滿意足,不會再有其他非份之心。”頓了一頓,李斯又道:“若是兩者相取,寧可讓韓國遺族占領穎川郡複國成功,也一定要攻克大梁,滅亡魏國,亡魏之後,再平韓亂,易如反掌,反之,再想攻破魏國,至少又需要數年之功。”

秦王政聽了以後,也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這時王綰又道:“大王、廷尉,有一件事情你們不可不查,現在我秦國各府庫中存集的糧草物資己不足三成,最多隻夠供應到今年年底,如果依廷尉之見,必需在今年以內攻克大梁,否則就難以為繼了。”

秦王政微微一怔,道:“用得這麽快嗎?”

王綰道:“滅趙之後,各府庫都尚未存滿,多者不過七八成,少者隻有四五成,而且進攻魏國的戰爭實際是從去年四月開始,至今己有一年多,我秦國己投入兵員民役近百萬,開支何等巨大。”

李斯道:“到了九月今年的賦稅也都可以收上來,加上了今年的賦稅之後,應該可以再支持半年時間吧。”

王綰搖了搖頭,道:“進攻魏國,我秦國己投入兵員民役近百萬,因此今年的賦稅能有去年的三分之二就己經很不錯了,而且還有士兵民役的糧餉、獎勵,陣亡士兵的撫恤補償,今年的賦稅最多隻能維持我秦國的各項開支,根本沒有多餘的錢財來供應前線。而且這些士兵、民役都是各戶的主要勞力,出征在外,家裏的田地也必然欠收,而府庫之中的餘糧己剩不多,因此明年我秦國的糧價必會上漲,說不定還會引起糧荒,不可不防。”

本來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以資勵農耕為主要國策之一,又擁有肥沃的關中和巴蜀地區,還修建了都江堰、鄭國渠這兩大水利工程,是列國中的頭號產糧大國,但因為幾乎年年征戰不斷,因此也消耗極大,國內的存糧也並不多,而被征集的士兵,和到前線服役的民役都是可以減免當年的賦稅,因此戰事的時間拖得越長,對國家的消耗也就越大。

聽了王綰的話之後,眾人也都沉默不語,雖然李斯信誓旦旦,說大梁城破,指曰可待,但這“指日”到底是指的那一曰,誰心裏都沒有底,萬一又向長平之戰,一打就是三四牟,也說不定。

這時李斯道:“唯今之計,隻有一法可行,就是加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