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變了表情,“怎麽個食人法?”

“這些樹的下麵都是沼澤地和地下暗流,裏麵不是水,而是樹上分泌的酸性黏液。這整片地區,都是酸液的海。人走進去以後,很快會被酸液腐蝕,爛在地裏,然後被樹根慢慢消化掉,類似於捕蠅草的機製。”妮可語氣一直溫柔,不像是在說恐怖的植物,而像是在說童話故事。

“一般也不會有人被吃對吧?”江燁問,“從森林外圍走幾步,感覺到地上的水不對勁,被酸液泡的腳疼,不就可以退回去嗎?”

“對於正常的人來說,確實不會誤入食人森林。但是,森林邊緣每年都要吃掉一萬多人。有些是躲避警察追捕的逃犯,有些是躲避黑吃黑的亡命徒,更多的是自尋短見者,至於尋短見的原因,那就多種多樣了。”妮可道,“除此之外,還有塞壬音和致幻香,也會讓人死在森林裏。”

“塞壬音?致幻香?”江燁皺眉,“這都是什麽?”

“外圍的食人樹,稀稀疏疏,分泌的酸液濃度也低。而到了森林的中心地帶,食人樹密集,就有奇怪的現象出現。”

“第一種就是塞壬音,您應該聽過塞壬的故事,古希臘神話中美豔的女海妖,徘徊在海中的孤島上唱歌,歌聲天籟,水手們一聽到歌聲,就會迷得神魂顛倒,不能自控,操縱船向塞壬們駛去,最後被塞壬生吞活剝,薄如布匹的人皮晾在礁石上。”

“森林的中心位置,風大時也會出現某種聲音,像呼喚聲,又像嬰兒啼哭,還像低語聲。人聽到以後,會不由自主地被聲音吸引著往前走,直到掉入灌滿酸液的林間地坑中,一下子沒頂,半分鍾就死透了。科學家猜測,這種聲音可能是由於森林密集,樹枝間形成的特殊排列,導致風吹過時發出詭異的響聲。此即為塞壬音。”

“致幻香,也是森林中心出現的一種現象。很特殊的香氣,能強烈放大人的饑渴,誘使人順著氣味向前,同時還會頭暈和意識模糊。科學家用外圍的食人樹做了DNA分析,沒找到能產生這種香氣的基因。推測要麽是森林中心的一些樹發生了變異,要麽是寄生在樹身上的某種生物散發的氣味,可能是某種菌類。”

江燁越聽越玄乎,看看窗外,森林已經開始稀疏,但依然黑暗可怕。

“為什麽要人工種植這麽大麵積的食人森林?”江燁迷惑,“多危險啊?”

“有曆史原因,也有現實原因,您都要聽嗎?”

“時候還早,講講吧。我來你們星球就是要考察一下風土人情,有好的就借鑒到我的地盤上。”

“曆史原因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了,彼時永夜星還很荒蠻,人口隻有一千多萬。有一名將軍率部隊反叛總兵,想奪取最高權力,總兵當然調兵鎮壓。仗打了兩年多,總兵的正規軍獲勝了,最後一仗的戰場,就在我們此刻的下方。”

“總共十二萬叛軍被剿滅在這一帶,還有二十多萬的外星種族雇傭兵,其中有一些甚至是米爾人。大部分叛軍是戰死,剩下的也全殺了。屍體堆積的到處都是,臭氣熏天,處理起來很麻煩,還容易起瘟疫,又不能放著不管。於是當時的總兵派人種植了食人樹。”

“處理屍體?”江燁聽懂了。

“對,起先是為了處理屍體。效果確實很好。不到一年時間,食人樹的一片樹苗就擴展為茂盛的森林,屍體消化了個七七八八,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後來總兵發現,食人樹林也能很有效地吞掉活人,恰好全球有很多殘留的反叛軍,監牢裏也人滿為患,於是森林成了處決罪犯的地方。軍警開著囚車來,把成車的犯人推下去,用槍逼著進入森林,變為樹的養料。”

“好家夥。”江燁想說一句變態,考慮到是人家的地盤,忍住了。

“因為這種處決方式經濟環保,不用浪費過多資源,所以一直用。進去的犯人越多,樹就長的越多。長達百年的時間裏,都是天然的死刑場,因此被保留下來。”妮可道,“這就是曆史因素。”

“現在呢?”江燁問,“現在因素是什麽?”

“保護星站。”妮可微笑,“這一帶有很多野獸出沒,尤其地老鼠多的要命,早些年每平方公裏有數萬隻老鼠,繁殖期集體蹦躂起來,滿原轟響,揚塵遮天,堪比千軍萬馬。老鼠和野獸如果溜進星站,會嚴重影響各式飛船和火箭的起飛著陸。”

“一開始星站附近用軍隊守衛,見到活物就開火。後來發現,彈藥清老鼠的成本太高,還容易漏掉,人力經費也居高不下。為了省錢,就大規模種植食人樹。森林把星站包圍,不光是人走不出這片密林,連動物也過不去,鳥類也很難飛過去。這樣一來,避免了星站裏每天出現稀奇古怪的動物。”

江燁恍然大悟。

“我覺得很好嘛。”江燁道,“俺們那旮的也快要修星站了,弄個林子環繞著也不錯啊,天然的防禦圈,還不用人力看護。我能不能帶些種子樹枝什麽的,回去試著栽一下?你們這兒法律允許嗎?”

“當然可以,這也不是我們的本土植物,都是從外星球買的。”妮可微笑,“隻要貴星球的法律允許這類外來物種,那就可以帶一些回去。”

“那絕對沒問題,我們星球上的法律我說了算。”

妮可點擊屏幕。

飛行汽車逐漸減速,最後懸停在森林外圍。

下降,停在林間的空地上。

準確地說,是漂浮。地上全是水,飛行汽車晃晃悠悠的,像小船。

“有沒有刀什麽的,我砍樹枝用。”江燁拉開窗戶就要出去。

“危險,您保重貴體,讓我出去吧。”妮可微笑,“我知道怎麽摘食人樹的種子。”

“那你小心,麻煩你了。”雖然對方是機器人,江燁還是很客氣,“多謝多謝!”

妮可蹲在江燁身邊,把後背朝向他,“請幫我把拉鏈拉到底。”

江燁一怔,明白是緊身套裙活動不方便,得脫下來才能出去爬樹。

“冒犯冒犯,您見諒。”江燁伸手,拽住妮可脖子後的拉鏈,緩緩拉到底。

白皙的後背整個露出來,細膩如瓷器,看上去彈性十足。

江燁扭過頭去不看,細細簌簌的響聲,妮可出去了,座位上蜷縮著白色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