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戴著手銬走進來。
灰藍色的正裝，臉黝黑的像巧克力，頭發很短，看不出是直發還是卷發。
資料上他已經是個老頭，但看臉，年輕的像二十來歲。畢竟是巨富，還是美容行業的，永葆青春不奇怪。
“你來有何事？”江燁問。
“這位小姐已經追蹤了我好幾個星球，我想一定有什麽誤會，特地來解釋一下。”卡倫朝江燁鞠躬。
“哪有誤會，我證據充分。”樸依薑一臉惡心，仿佛見到臭烘烘的鬣狗。
“你怎麽知道她在這裏？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江燁狐疑。
“我在星際汙點組織裏安插了一些人手。”卡倫眨眨眼，“我不但知道這位小姐的行蹤，我還知道她箱子裏有關我的資料。我要指出一點，她的資料裏，並無我的直接罪證，隻有我父親和我祖父的沉渣泛起的陳年往事。那些事情久遠的可以進曆史課本，相關的證據也足夠進博物館，和我本人的關係並不大。”
“耗子的小孩會打洞，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很幹淨！”樸依薑絲毫不掩飾表情的厭惡，“狗窩裏能爬出什麽好崽兒！”
“坐吧，正好我有事情想問你。”江燁說。
“您請問。”卡倫戴著手銬坐下。
“你是卡倫家族的第三代？”江燁問。
“卡倫這一支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從古到今，不好說是第幾代。”卡倫微笑，“不過人們總喜歡把發跡的人列為第一代，從我爺爺開始發跡，我的確是第三代。”
“你的家族做人體生意？”江燁問。
“您說的千真萬確。我們三代都是做人體生意。”
“你也在做？”江燁眼中厲色閃過。
“美容美發美體，可不就是人體上的生意麽？”
“我不喜歡狡猾的人。”江燁微皺眉頭，“你參與過你父親的人體生意嗎？”
“說完全沒參與那是假的。”卡倫道，“父親從小就培養我接班，我經常去各地參觀人體市場。從生產、運輸到交易甚至售後，都學了很多。”
“比如？”
“您知道價值一萬的狗和價值十萬的狗差別在哪嗎？”卡倫忽然反問。
江燁盯著他，沒有說話。
“一萬的狗和十萬的狗，看上去一樣，跑起來一樣，訓練做各種動作一樣。唯一的不同點，就是在聞到貨物裏的雞腿時會不會叫。”卡倫說。
“陳放一段時間的幹淨人頭骨會散發一種類似炸雞的味道，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這是真的。這些骨頭運到外星球時，隱藏在海關的集裝箱裏，等著過邊檢。大星球的搜查犬很貴，它們隻會在嗅到毒劑和危險品時吠叫，而小星球的搜查犬便宜，聞到炸雞味也會叫，口水還往下流。所以骨頭標本賣到大星球更方便。”
江燁心說這真是行家，如此冷門的知識怕是圖書館裏也難找。
“雖然我知曉很多，但您也看過資料，我父親的產業垮了。苦心經營一百年，銀河帝國小小一張命令紙，五天內全線崩盤。”卡倫說，“我意識到，權力是不可抗衡的，我們家錢多勢大，但在真正的權力下就像被手指碾死的一隻螞蟻。所以我的人生信條就是不和真正的權力抗衡，加入它，順從它，效忠它。螳臂當車死無葬身之地，背靠大樹好乘涼。”
“江燁星就是我想要背靠的大樹，您是江燁星至高權力的化身，也是銀河帝國扶持的總兵閣下。我不會做忤逆您的事情，我可以跪下來親吻您的腳麵。”卡倫說著起身，雙膝直接在江燁腳前跪下，就要俯身下去。
江燁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上托。
“不必，我不是埃及法老。”江燁說，“請坐。”
樸依薑怒視著卡倫，兩眼幾乎噴火。
“你的態度我很滿意。”江燁看著卡倫，“你到我這裏，有沒有做過什麽惡事？我給你一個機會，坦誠道來。”
“有。”
樸依薑眼神雪亮，表情立刻變成“我就說吧！這就不是個東西！”
江燁麵無表情，等著他說。
“我時常辱罵我的下屬，我辱罵最多的是想要我投資的人。昨天有一個江燁星本地的小老板找我投資，我罵了他接近四十分鍾。”
江燁眯眼。
卡倫不緊不慢，停頓了好幾秒才繼續說，“罵下屬，是因為我要確保他們的忠誠，我太多的錢交給他們去辦，罵他們的時候我觀察他們的表情，有一絲的不順從和憤怒，我都會有警惕。罵我要投資的人，是因為我要看他的秉性，商場如戰場，連一小時的罵都挨不住，我怎麽能把幾千萬上億的錢放心交過去？”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我安分守己，甚至可以稱得上老實巴交。”卡倫的語氣一直不慌不忙的，“我的臉還年輕，心態已經老了，升鬥小民而已，公司是我的一畝三分薄田，簞食豆羹足矣，並無野望。”
“還請總兵閣下可憐我這把老骨頭，讓我老實巴交地活下去。”卡倫說。
江燁表情微妙。
在星際汙點組織手眼通天，整日氣勢洶洶罵人，罪惡世家，億萬身家，跑到總兵麵前麵無懼色地一通狂舔，還能叫老實巴交？
老實巴交，鬼才信。
這貨要是老實巴交，天底下都沒有滑頭了。
但是，卡倫的態度讓江燁很滿意。
一條忠犬的自我修養。
唯一讓江燁不安的，是他從卡倫身上嗅到了類似安祿山的味道。當年安祿山也是這般會表忠心，舔的舌燦蓮花。
“我再問你兩個問題，你就可以走了。”江燁伸出手指，“第一個問題，你的全部身家，願不願意拿三成出來，成立慈善基金會？我說的是真正的慈善基金會。”
“我大概有兩千個身家，願意拿出六百個做慈善基金會，就在本地注冊。”卡倫立刻說。
“放屁，你沒那麽多錢！你家底子隻有一千個！”樸依薑一拍桌子。
“樸小姐，我知道你的底細，看來你不知道我的底細。一個有錢人，總是有很多辦法隱藏自己的財富。”卡倫氣定神閑，又看向江燁，“請您再問。”
“第二個問題。”江燁凝視他片刻，“宇宙中有很多星球，為何挑中江燁星來開公司？”
“江燁星有成長為大星球的趨勢，現在水位低，我做一條小船放上去，等著水漲，船高，我要省力的多。”
江燁點頭，“你可以走了。”
樸依薑站起來，“就這麽放他走？”
江燁微笑，“樸女士莫急，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些還作數，此事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