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石星。

朝陽剛剛升起,平原上堆滿了獄虎的屍體,像無數泡水的髒麻袋。兩輛列車停在鐵軌上,前方是一列側翻許久的長列車。

軍官吹哨,列車裏的機械兵和人類兵紛紛下車,操縱機械,開始搶修道路。先把報廢側翻的長列車清走,再鋪設鐵軌。

各種機械聲嗡嗡作響,士兵們在報廢列車上爬來爬去,仿佛屍體上爬動的螞蟻。

軍官站在旁邊看,眉頭緊皺。

許多人屍體正被從車裏拖出來,都已經爛出骨頭,但是沒有生蛆,因為整顆隕石星壓根沒有蒼蠅。腐敗的人屍有的鼓脹有的幹癟,因為人種不同而呈現不同的屍色,都流淌著黃綠色的臭水,隔著很遠都能聞到惡臭味。

除了屍體之外,還專門準備了幾口大箱子,放車裏清出來的遺物。小到女士手包,大到行李箱都有,都裹滿灰塵和棗皮似的血跡。

難以想象獸潮來臨時,這些遇難者有多恐懼。

第一節車廂緩緩震動,很快被破拆成一堆零件。機械兵用電磁鐵和鏟鬥清掉零件,接著鋪設鐵軌。

很快,整個路段修通。

軍官再吹哨,士兵們紛紛返回列車,發車繼續前進。

“全體做好準備,十分鍾後一波小型獸潮!”軍官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全車。

車裏的士兵都不慌不忙,臉上帶著度假般的悠閑表情,該沏茶喝的沏茶喝,該打牌的打牌,還有捧著一本暢銷小說《如果江燁星有愛情》看的入迷的女兵。列車經過壯觀景色時,士兵們紛紛舉起手機往窗外拍,發到自己的社交媒體上漲粉。

昨夜這些人打過六波獸潮,至少附近活躍的獄虎已經讓他們興奮不起來,下次嚴陣以待至少要一周後,屆時部隊會進入新物種的獸潮區。

車頭,軍官靠在窗邊刷手機。

手機上是購房APP的界麵,這次隕石星打完仗,發的獎金應該夠全款買個大房子。軍官這幾天一直在網上看房,已經鎖定了幾個候選。

忽然,一陣驚呼聲從窗外傳來。

軍官收起手機,摁開肩上的對講機,“哪個車廂喊?”

“6車廂!”對講機立刻回答,“有個電子寄生蟲鑽沃爾什腿裏了!這個怎麽辦!”

對講機那邊還有歇斯底裏的慘叫聲,一群人驚恐地吵吵嚷嚷。

“他能感覺到蟲子的位置嗎?”軍官怒道,“朝蟲子位置開槍!”

對講機那邊頓時一聲槍響,所有人的聲音都停了。

接著又是槍響,連續好幾下。

軍官拔腿往六車廂趕,很快衝過去。

一個瘦弱的白人兵躺在地板上,已經疼的昏過去。他的右腿整根打斷,斷口像石榴一樣流著血。

醫務兵手忙腳亂,架起昏厥的沃爾什往車尾拖,那裏有醫療艙,可以把斷腿重新打印出來。沃爾什的斷腿還在不斷流血,地上留下抹布擦過一樣的血跡。

所有人都盯著地下那一截腿。

腿在輕微抖動,緊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銀光從血淋淋的膝蓋裏鑽出來,是一條手指長的白蟲子,隻有麵條粗細,頭部有金屬。

軍官從旁邊抓過一個玻璃黃桃罐頭,把裏麵的黃桃嘩啦倒在地上,猛一下將罐頭扣在蟲子身上。

蟲子被困在罐頭裏,開始用頭部奮力撞擊玻璃罐,力氣大的嚇人。

“這就是電子寄生蟲?”有個兵麵色驚恐地問。

沒人回答,看樣子就是這東西。

軍官換成用皮靴踩住罐子,彎腰看裏麵的電子寄生蟲,它正轉悠著尋找出路。

片刻後,咣當咣當的腳步聲,滿頭大汗的沃爾什又走回來。他隻有左腿穿著褲子和軍靴,右腿光著,滿腿毛茸茸的金色汗毛,赤著腳回來。看來醫療艙已經給他重新打印過腿,輸過血液。

“這蟲子是怎麽鑽你腿上的?”軍官問。

“從射擊孔爬進來的。”沃爾什滿臉後怕,“我看到它的時候,它正好從射擊孔一跳,直接跳我褲子上,一咬就進去了。我沒敢拽,我以前被螞蝗咬過,那種蟲子拽不下來,就用手使勁拍,結果它幾下就鑽進去了。一鑽進去,我整個腿全麻了。”

軍官打開對講機,“任務中止,準備返航。各車注意,小心電子寄生蟲,有蟲子到車上來了。”

士兵們都低著頭滿地看,動作像尋找滾落的鋼鏰,又像抓蟑螂。整個車廂人心惶惶,電子寄生蟲能控製野獸的大腦,或許也能控製人的腦子?

被寄生蟲控製的人腦,治好了以後還是原來的人嗎?

片刻後,有槍聲和怒罵聲從後車廂響起。

……

隕石星上空,一艘星雲級飛船靜靜懸浮,體積巨大如小城,表麵散發幽藍光芒。

飛船側邊的某個窗邊,江燁和岑夜夢正抱在一起,呼吸急促。

“老公,這樣不好,下麵都還在打仗……我們應該節製一下……”岑夜夢伸手抓著自己的頭發,仰著臉,表情痛苦。

“什麽打仗,單方麵屠殺野獸而已。”江燁輕捏她的小腿,“你踢一踢,我喜歡你的小腿肌肉用力。”

黑暗的辦公桌屏幕忽然亮起,還是紅色光芒,代表緊急軍情。

江燁一愣,鬆開妻子,兩腿發軟地走到辦公桌邊。

岑夜夢渾身無力,頓時靠在窗戶上,發絲淩亂地看著丈夫,用手搓著通紅的臉,深呼吸。

“怎麽了?”她問。

“有個列車兵讓電子寄生蟲咬了。”江燁表情凝重,“那輛列車總共爬上去四十多條電子寄生蟲,應該是短暫停靠維修鐵路的時候,蟲子爬上去了。”

岑夜夢不說話,伸手打開窗邊的空調小風口,設置冷風,把發燙的臉龐湊過去吹,讓自己清醒一些。

“我覺得,咱們降落的計劃應該往後推,這些寄生蟲能在野外亂爬,這就很恐怖了。萬一不小心碰上一條,來不及拿出去,搞不好會鑽到人腦子裏。”江燁說,“我們還是繼續留在飛船上指揮。”

“好啊。”岑夜夢點頭,“我挺喜歡這個窗台的,麵積寬,上麵包著的真皮也軟,膝蓋跪著很舒服。”

“別說胡話,去喝點水,我把這事兒處理一下。”江燁在辦公桌前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