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星，星球首府。

這是新建的辦公場所，功能類似於乾隆的勤政殿，奢華大氣，岑夜夢和伊莎貝爾平時長住於此，接見整顆星球的下屬，或者會見外星來訪的元首，商談各類星球大事。

大理石走廊光滑鋥亮，江森林坐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抱著一大把康乃馨默默等待。

各種人在他麵前匆忙地來來去去，地方長官、六部大臣、秘書、民意代表、外星大使……這些人全都去往走廊另一端的房間，岑夜夢的首長辦公室。

江森林有畫家的本能，觀察見到的人。這些人進去首長辦公室之前，往往表情緊張，如臨虎山，出來時則表情各異，有笑容愉快的，也有陰沉著臉的，甚至還有掉眼淚的。

偶爾有人停下來，好奇地看看江森林，也不多問什麽，點點頭離開。

江森林的身份還沒公開，大家印象裏岑夜夢的兒子還是那個小老頭，很難和這個俊朗的青年聯係起來。江森林也不解釋什麽，靜靜抱著康乃馨。今天是母親節，他想來給岑夜夢送束花，但等了足足三個小時，母親依然沒有絲毫空閑，他懷疑自己需要在這坐等十年。

一個女人忽然在他麵前停下來。

“你怎麽來了？”女人眨眨眼，露出阿姨看小孩的笑容。

“劉阿姨好。”江森林點點頭，“今天過節，我來送花，媽媽一直忙。”

停下來的是劉季梓，她臨時從江燁那裏調來給岑夜夢幫忙，她也是為數不多知道江森林外貌改變的人。

劉季梓今天相當休閑，灰色的職業裙，修長美腿下居然穿著拖鞋，手裏還端著餐盤，盤裏是點心和熱茶。

“你媽媽還不知道你來了呢，我去給她說，她能騰出時間見你的。”劉季梓說。

“別，我不想耽誤她工作，我沒事情，在這多等一會兒吧。”江森林連忙說。

“孝順孩子，來多久了？”

“三小時吧。”

“餓了吧，稍等我給你拿點水果吃。”

劉季梓說完，拖遝著拖鞋匆匆離開。

片刻後她又回來了，端著一個大果盤，還提著一隻扁扁的掃地機器人。

果盤裏是葡萄和荔枝，劉季梓把果盤放在長椅上，又把掃地機器人放在江森林腳邊，“吃完把皮兒吐給它就行。”

江森林點點頭，把康乃馨放在身邊，乖乖地吃葡萄。吃完把葡萄皮往地下一吐，掃地機器人馬上挪過去吸進嘴裏，像一條吃剩骨頭的小狗。

劉季梓也坐在長椅上，陪著江森林吃水果。

“聽說你找了兩個女朋友。”劉季梓笑容八卦。

“哪有的事，單純普通朋友而已。”江森林搖搖頭，“我找女朋友還早。”

“你也不小啦，十八歲的小夥子，不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嗎？”劉季梓剝荔枝。

“劉阿姨也是單身吧？”江森林道。

劉季梓差點噎死，翻了個白眼，“不準取笑你劉阿姨！”

江森林聳聳肩。

劉季梓歪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使勁吃荔枝。

“媽媽平時一直這麽忙嗎？”江森林問，“我記得小時候，她還經常在家裏閑著。”

“地盤越來越大，當然越來越忙啦。你媽媽現在是這顆星球所有人裏最忙的1%！”劉季梓說，“管理一顆星球，你以為輕輕鬆鬆的？”

“星球首腦，具體都要做什麽啊？”江森林問。

劉季梓挑眉，發現江森林的表情很認真，“你是皇太子，不知道嗎？”

“爸爸媽媽不和我聊工作的事情，我印象裏他們有打不完的電話和出不完的差，還有批不完的文件，多的像高中生的作業一樣。”江森林說，“但是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做什麽，每天考慮什麽。”

“作為你爸媽的身邊人，劉老師就給你講講。”劉季梓笑著說，想了想又皺眉，“哎呦，老虎吃天無處下口，概念太龐大了，不知道從何給你講起呀！”

“不用有條理，隨便給我講講就可以。”江森林說。

“比如，各地官員的任免。”劉季梓說，“你上學的時候當過班長嗎？”

“做過一段時間。”江森林點點頭。

“班長其實不恰當，你把自己代入班主任的角色。你管著一個班幾十個學生，你希望每個學生都能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但這不可能。”劉季梓說，“你需要熟悉每一個學生的情況，知道他們的短板在哪裏，但是這些學生都會隱瞞，比如抄作業，比如考試作弊，讓你看不清他的每科成績。”

江森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要選拔一些課代表，紀律委員，班長副班長，當你的小部下。但是這些小部下都不是完人，都有優缺點。有的課代表有威信，能鎮住自習課紀律，但智慧不夠，沒法幫同學們提升成績。有的課代表聰明，可以給大家提成績，但是心眼壞，教同學們打架上網吧喝酒。你需要調整這些小幹部，端正這個班的學風，還讓大家都取得好成績。”

“我開始頭疼了。”江森林說。

“還有突發事件。比如班裏兩個孩子，平時好端端的，忽然有矛盾打起來了，你得處理。或者兩個好學生，本來名列前茅，忽然早戀，一落千丈，你也得處理。處理的方式不能過激，過激孩子就跳樓，也不能太柔和，沒有作用。”劉季梓道。

江森林吃葡萄的動作停住，默默沉思。

“你還得給全班孩子確定複習範圍，把握未來的考試方向。如果大方向錯了，學生學的再努力，最後也名落孫山。”劉季梓說，“全年級統考，別的班成績很好，你的班成績倒數，學生和家長就會鬧，問你這個老師怎麽教的，你得想辦法平息家長的怒火，找出成績不好的原因。”

“除此之外，還有和其他老師的關係。”劉季梓道，“你的班成績好，你就是明星老師，其他老師都來問你怎麽教的這麽好，也可能會反過來嫉妒你，孤立你，聯合起來給你下絆子。學校有什麽機會，比如聽講座的名額，比如新教具的優先發放，郊遊的機會，你得想辦法爭取，巴結校長，擠掉其他老師，遠交近攻，互相聯合，勾心鬥角……”

“我明白我爸媽為什麽那麽忙了。”江森林有點傻眼。

“森林以後想手握大權嗎？”劉季梓問。

“劉阿姨以後想手握大權嗎？”江森林卻反問。

“我已經手握大權了呀，我是你爸媽的秘書。”劉季梓笑笑，“很多重要文件都過我的手。”

“我是說，球長總兵之類的職位。”江森林說。

劉季梓笑得開心，“怎麽可能呢？我作為一個普通人，已經到頂了。”

“可是，我爸媽私底下考慮過，將來交給劉阿姨一顆星球。”江森林道，“可能就在最近。”

劉季梓愣住，腦子忽然宕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