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江家、李家和陳家的人,足足用了一周時間,才從省城膝行回到臨海城城郊。
遠遠看見臨海城城區的時候,大家喜極而泣。
一路膝行而來,所有人的褲子早就磨穿了,膝蓋也都磨破了。
膝蓋上的血痂生了又磨掉,磨掉之後繼續再生。
不是沒有人想過冒險偷懶,悄悄起身,準備用雙腳走一段。
但每一次,他們稍有異動,立刻就會有陌生麵孔出現,嚴厲警告。
如果說,身體上的痛苦勉強還能支撐,精神上的折磨,才是讓他們最最難以接受的。
途中荒野也還罷了,但凡是個人口聚居區,他們一行人總會招致旁觀和指指點點。
甚或有人舉起手機,把他們一路膝行的模樣全都拍成視頻,上傳網絡。
還有一次,途徑某個農村大集,江誌忠看到現炸油條的攤點,上前掏錢購買。
攤主看他一身汙垢,還拿膝蓋走路,沒收他的錢,送了他兩根油條。
“好不容易討到的兩個錢吧?你留著吧,油條送你!”
攤主是好心,誤以為他是乞丐,可憐他。
江誌忠接過油條,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這次省城之行,他還是堂堂臨海城一流家族的家主,高高在上。
即便七年前,江家也是二流家族,作為家主,他趾高氣揚。
再向前退幾年,他在鄉下種田,也算村裏的小能人,任誰見了都會熱情的打個招呼,遞上一支煙。
結果可倒好,現在成了別人眼裏的乞丐!
巨大的落差,傷透了他的心。
“我不是乞丐!我不是要飯的!我是臨海城一流家族的家主!”
江誌忠忍不住大吵大鬧,嚇壞了不少其他想買油條的顧客。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攤主氣壞了,劈手奪過送他的油條,扔到一邊喂狗,趕他道:“送你油條你不吃,還嚇跑我的顧客!你走!趕緊走!不然揍死你!”
揍,是沒有揍。
然而,這種感覺比挨了揍還難受。
何家、江家、李家和陳家其他人,看在眼裏,心有戚戚然。
終於回到臨海城,苦日子總算到頭了!
回家的喜悅,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一直到暗中隨行監督的人集體現身。
七八個懷揣武器的便衣,攔住他們的路。
冷冰冰的話語,澆滅他們回家的喜悅。
“元帥很快就到!你們所有人老實點,等候元帥下一步指示!”
江景天要來?
所有人的眼前,下意識的回想起七天前省城付家的廣場……
回想起堆積成山的殘肢斷臂……
回想起順坡流淌的血水……
顫抖,油然而生。
心底的膽怯,猶如春天的野草,肆意生長。
十分鍾之後,一輛越野車開到。
江景天下車。
熟悉的麵孔,不再熟悉的人,讓所有人下意識的俯首。
甚至,不敢抬頭。
“何安良!”
江景天開口點名,問道:“天地醫藥集團,過去七年,一直是你何家掌權。對嗎?”
“是……”
何安良老老實實回答道:“集團董事長前期是由我來擔任,後四年,交給了我兒子何明誠。”
“在省城的時候,你說汪道誠背後的幕後老板,拿走了51%的股份。”
江景天問道:“這七年,你有沒有見過持有這些股份的股東?”
“沒有,我們隻是每年年底結算,次年一月,將分紅打到指定賬戶!”
何安民意識到他想問什麽,主動說道:“江……您如果需要,我可以把打款記錄給您找出來。”
“不必了……”
江景天擺手。
七天前,他回到臨海城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通過找尋集團51%股份持有者的方式,來尋找所有陰謀背後的那位幕後老板。
何安民想要貢獻的打款記錄,他已經找到。
並且,依照打款記錄,找到了收款賬號持有者和股份持有者的相關信息。
甚至,還找到了人。
但,被找到的不是鄉下的孤寡老人,就是養老院癱瘓在床的病人。
很顯然,這些人隻是被盜用了身份信息。
他們本人過去七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經是天地醫藥集團的股東,更不知道以他們名字開戶的銀行卡裏,每年都會收到巨額分紅。
當然,通過網絡追溯,那些分紅收款賬號之中的錢,早已經被洗掉。
資金去向,無從查詢。
過去一周,江景天已經把剩餘的51%的股份全部收回,他現在已經持有天地醫藥集團100%的股權。
隻是,當年陰謀的幕後老板究竟是誰,卻依舊無從得知。
詢問何安良,不過是懷揣一絲小小的希望,隨口一問罷了。
而事實上,在詢問之前,一無所獲的結果,已經早早預料到了。
“這一路,你們的表現,我全都知道。”
“總體來說,還算安分。”
“我比較滿意。”
“所以,我比照最早的時候,你們介入我天地醫藥集團之前的資產額,給你們各家賬戶上留了一筆錢,可供你們像是以前一樣,繼續生活下去。”
“包括何家,你們何家原本是做房地產的,所以你們現在在操作的房產項目,我也都給你們留下了。”
“當然,你們從我身上的一切所得,我全都拿走了。”
“拿了我的,我就要你們全都給我吐出來!”
江景天問道:“沒意見吧?”
“沒意見!沒意見!”
“這都是我們應該的!當年我們就不該癡心妄想……”
“謝謝!謝謝不殺之恩……”
誰敢有意見?
所有人千恩萬謝。
“膝行回來的指令,到此結束!你們可以自由選擇回家的方式!另外……”
江景天繼續說道:“明天,春風廠和天地醫藥集團合並重組,正式組建春風醫藥集團!為此,會有一個慶典,回頭我讓人送請柬給你們!”
說完這話,江景天上車離開。
便衣們,隨之撤離。
城郊大道邊,隻剩下何家、江家、李家、陳家這些人。
“春風廠跟天地醫藥集團合並的慶典,居然邀請我們去參加?”
何安良臉上肌肉一抽,帶著哭腔說道:“他……他這是故意惡心我們呢!”
曾幾何時,他曾經想要借助省城付家的力量,兼並春風廠。
結果,付家除名,他被打回原形。
如今,春風廠跟天地醫藥集團合並慶典,他不是主事人,他是圍觀者,他是仰望者。
渾似一場大夢,到了夢醒時分……
大家麵麵相覷,臉上都有些發燙。
“別抱怨了……”
李在前垂頭喪氣的說道:“他現在如此強大,咱們這些人還能活著,已經是祖宗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