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虎，可以執行了！”

手機屏幕背後，再一次傳出江景天的聲音。

隱隱的，可以感知到其中的焦灼。

“是！”

雷承虎心頭一凜。

立刻掏出配槍，對準了盧修傑的腦袋！

“不！”

盧修傑渾身一個激靈，顫聲求懇道：“元帥，求求您，求求您法外開恩，繞我一命吧！我，我不想死啊……”

“沒有任何人想死！但，有些人自有取死之道！”

江景天冷聲說道：“時至今日，你都沒有絲毫悔改之心！就你這樣的人，也想妄圖活命，癡心妄想！”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盧修傑惶恐，大聲叫道：“杜戰，班長！我錯了！我當年不該那麽對你，不該陰謀陷害你，我知道錯了！求求您，幫我給元帥說句好話吧！班長……”

“你不是不該那麽對我，你是不該瞧不起我們鄉下人。”

杜戰深深的靠在座椅靠背上，說道：“這是骨子裏的東西，說你錯，你的確有錯。說你沒錯，似乎也能說得過去。隻是，你該死，而且應該死！”

“不……不想死啊！班長，求求你，你是快要死的人了，你發發慈悲，做做善事，留我一命吧……”

盧修傑的人努力向前探著身子，想要掙脫審訊椅的控製，趴到手機上的樣子。

被抓、被困的時候，他也害怕，他也擔心，但他至少覺得，自己終究是從天擎特戰隊隊長的位置上被抓的，不管如何，都要有點骨氣。

至少，不能讓雷承虎手下的大頭兵瞧不起他。

但，真正被槍口頂在腦袋上的時候，他才知道，麵對死亡，他和鄉下人其實並無區別。

沒有人不怕死！

不管是城裏人，還是鄉下人！

“知道為什麽說你沒錯，也說得過去嗎？”

“因為，其實你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真正感覺到錯誤。”

“你隻是因為快要死了，內心恐懼，誤以為認個錯、求個繞，就能夠活下去而矣。”

“你認錯，是因為恐懼，而非知錯。”

杜戰輕輕笑了，說道：“所以，隻有死亡，才能埋葬你所有的錯誤。”

哢！

雷承虎打開了配槍的保險，重新對準了盧修傑的腦袋。

“不——”

盧修傑整個人像是都快要崩潰掉了。

往日威風凜凜的天擎特戰隊隊長，在眾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滿目希翼，惟盼有誰能夠在這個時候改變主意，留他一命。

然而……

叭！

清脆的槍聲，在審訊室裏響起。

輕輕彌漫開來的淡淡火藥味道之間，盧修傑的身子斜斜的歪在審訊椅上。

一隻手，兀自朝著手機的方向探出。

須臾之後，手臂垂落，耷拉在椅子外麵，渾似風中搖擺的枯枝。

一股臭烘烘的味道，隨後從盧修傑的身上擴散開來。

原來，在生命終結的那一刻，他屎尿其流……

“丟人現眼！”

雷承虎冷哼一聲，重新收起槍，喝令道：“把他拖出去，挖個坑埋了……”

“是！”

士兵領命，拖起盧修傑就走。

當審訊室裏再無多餘一人的時候，雷承虎飛快衝到手機屏幕麵前，關切的問道：“小師叔，我師父究竟怎麽了？他……他怎麽和你在一起？”

“承虎，我要走了。”

杜戰努力的露出一絲笑容，說道：“能夠在臨死之前，看到盧修傑的死，我很知足。謝謝你，親手幫師父報了仇！”

“師父……”

雷承虎哽咽道：“千萬別這麽說！為您做任何事，都是徒兒應該的！”

“這世界上有什麽事是真正應該的？不過是使命、責任罷了……”

杜戰幽幽說道：“而我的使命和這人，到這一刻，總算完成了……”

數十年前，背負惡名，被開除軍籍，狼狽不堪。

數十年來，背負罵名，被江湖冠之以“無道殺神”的外號，浪跡天涯。

所有的一切，全都始於盧修傑對他的嫉妒和迫害。

而今，盧修傑已經被處決。

心願已了。

杜戰的整個人，就像是一灘泥一樣靠在車座靠背上，任由生命的氣息，一點一滴的從身體內流走。

他已無憾！

手機攝像頭對麵，雷承虎淚流滿麵。

在他的身邊，江景天無語凝噎。

“呃……”

忽然間，杜戰重新睜開即將閉上的眼睛，說了一句：“新手機真好……”

言罷之時，雙眼徹底閉起，就此死去。

撲通！

千裏之外，近海軍區軍營審訊室裏，雷承虎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杜師兄……”

江景天將杜戰尚有餘溫的屍體抱住，濕潤的眼角再也把持不住，流出滴滴熱淚。

杜師兄，你的心願已了，可我的心願呢？

我的心願，是你和另外四位師兄師姐沉冤昭雪，安享晚年呀……

……

萬裏之外的夜色裏。

一道人影幽靈一樣穿行在密林之間。

影影綽綽的光影似乎給了這人最深最廣闊的舞台。

忽然間一腳踏空，從樹枝上跌落下去。

他翻身而起，錯愕的回望東方。

冥冥之中的某種無形感應，讓他隱約察覺到了某件事情的發生。

“老杜，一路走好……”

……

同樣是在萬裏之外。

夕陽尚未落下的海島之上，一名體態婀娜的女子漫步在沙灘上。

火紅色的夕陽餘暉映照之下，讓她的人猶如一位從畫中走出的仙女。

“嘶——”

偶然間的崴腳，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重新站直身子的她，遙望著西北方向，瞳孔之中劃過一絲絲的震驚。

來自靈魂最深處的震顫，讓她隱隱感覺到了一條生命的流逝。

“杜哥，一路走好……”

……

未知之地。

有桃花漫山遍野的盛開。

一處草廬之中，一個老人沉浸在藥香之中，倒弄著一爐即將完工的藥丸。

忽然間，某道火苗猛地竄高了寸許。

焦糊的味道瞬間從藥爐之中飄散出來。

“暈……”

老人站直身子，仰望蒼穹，臉上掛著無言的震驚。

“老杜，一路走好……”

數裏之外。

桃林深處，有一條大漢斜臥在草地上，翻看著一本古書。

枯黃的書頁，本來一直很小心的被他翻動。

忽然間手指的些許震顫，讓手中的紙張裂開了一道縫隙。

“呃……”

大漢仰頭看天，嘴角忽然綻放出一絲絲淡淡然的微笑。

“老杜，一路走好……”

……

……

杜戰走了。

散居世界各地的四個人都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一路走好”，是他們對杜戰最後的祝願。

而在杜戰的身邊，江景天的悲傷難以自持。

杜師兄，就這麽走了。

如果不是為了幫我試探織田家族的底細，他根本就不會走！

織田家族……

拳頭悄悄攥緊。

發自內心深處的憤怒和怨恨，猶如野火，不可遏製的燃燒。

轟……

一輛車，自城區而來，緩緩停到了江景天這輛車的前麵。

車門打開，一名中年男子從車子裏走出來。

噔噔噔……

這人緩步來到江景天的車旁，欠身鞠躬。

“江先生，我叫韓誌遊，出身於國都韓家，目前在樞密院任職。”

他沉聲說道：“受雷承虎司令長官委托，前來幫您處理杜戰杜先生的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