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不但懇切,而且顫抖。
這是佐佐木一雄的心在顫抖。
“……”
韓小瑜側首望著他,目光複雜。
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佐佐木家主,今晚的事,與你無關。”
“我……”
佐佐木一雄臉上肌肉忍不住一抽,心裏越發慌了。
韓小瑜說與我無關,絕對不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韓小瑜是想說今晚的事,和佐佐木黑日有關!
“韓小姐,今日之事,的確都是我兒子黑日的過錯!”
“但這也都是因為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嚴,教育不當!我願意代替他承擔一切責任!”
“隻要您能原諒我們佐佐木家族,我佐佐木一雄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佐佐木一雄深深叩首道:“韓小姐,求您開恩,求您高抬貴手!”
“有些事,可以用管教不嚴、教育不當開脫,有些事……不能!”
韓小瑜微微皺眉。
“我剛才蘇醒過來的時候,仔細想了一下,今天晚上的約見,雖然是以洽談合作為名,但佐佐木公子根本就沒考慮過合作的事。”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冒犯我。”
“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以喜歡為名,強迫我成為他的女人!”
驚魂已經安定下來,韓小瑜的思維恢複如常。
清晰,且極具條理。
怨恨的目光著落在佐佐木黑日身上,說道:“佐佐木公子,我說的對嗎?”
“你……”
佐佐木黑日渾身一顫,幹咽一口唾沫,趕緊說道:“韓小姐,您誤會了!我……”
“對對對!韓小姐,肯定是誤會!”
佐佐木一雄趕緊附和道:“黑日真的是喜歡您,所以才一時糊塗,做下錯事!其實他,他根本沒有強迫您的意思!他……”
“佐佐木家主,當時你根本不在場,你確定是這個樣子嗎?”
韓小瑜掃他一眼。
目光隱隱透出淩厲的光輝,讓佐佐木一雄頓時語塞。
“但凡佐佐木公子有半點和我們韓家洽談合作的心思,絕不會在提前準備好的這間貴賓廳裏的餐桌上,拜訪玫瑰花!”
“誰家商務談判,會用玫瑰花做裝飾?”
“但凡他心裏裝著一點正事,也絕不會整整一頓飯隻談風月,不談正事。”
“誰家合作夥伴見麵,隻談風俗曆史?”
“故意賣弄你的才華和風趣嗎?”
輕輕一笑,表示不屑。
“如果說,這些還都隻是表麵現象,佐佐木公子也可以將其歸咎為雙方文化背景不同,純屬我的猜測。那麽——”
“以單獨洽談合作方向的名義,把我叫進這個貴賓廳單聊,卻在合作話題開啟之前,直言喜歡我,是什麽意思?”
“一邊口口聲聲宣稱,即便我拒絕,也不會影響雙方合作,一邊堅持要求我認同兩家聯姻才是最舒服的合作方式,又是什麽意思?”
“始終閉口不談具體合作的內容,抓住江景天今晚之事跟我打賭,以他的生死來決定,我會不會成為你佐佐木黑日公子的女人,又是什麽意思?”
韓小瑜深吸一口氣,喝問道:“佐佐木家主,這是誤會嗎?”
“這事絕不可能是誤會!”
“佐佐木黑日的賭約是,江先生如果活下來,佐佐木家族給予韓家本次合作六成主控權。”
“但如果江先生死了,佐佐木家族掌控合作主控權,並且要求大小姐下嫁……”
“不!是要求大小姐做佐佐木黑日的女人!”
韓默站了出來,略作補充。
要求韓小瑜下嫁,和要求韓小瑜做佐佐木黑日的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下嫁,多少還有一點點平等的味道——盡管其實並不真正存在平等。
做誰誰誰的女人,卻是一種單向的逼迫和威壓!
這是誤會?
這也能用誤會解釋?
“這……”
佐佐木一雄臉上肌肉再一次一個猛烈抽搐。
這個賭約他知道,所以他才在獲知那時那刻的江景天,已經在櫻都灣客運碼頭接連擊退石黑和藥師丸之後,火急火燎的趕赴櫻都護法局。
平心而論,如果江景天死在了觀月大人他們手裏,這個賭約絕無問題。
即便是九州國都韓家強烈不滿,賭約也是成立的!
佐佐木家族絕對擁有堅決捍衛這個賭約的信心!
堂堂九州國都韓家的大小姐,親自和佐佐木黑日訂立的賭約,難道不作數嗎?
問題是,江景天沒死!
江景天不但沒死,而且活生生的趕到了!
不但活生生的趕到了,而且依舊擁有絕對碾壓佐佐木家族的力量!
這個賭約就是錯,就是罪!
“佐佐木黑日!還不趕緊給韓小姐道歉!”
佐佐木一雄情知此時此刻的態度,比任何時候都重要!
暴喝一聲之餘,他膝行上前,一把抓住佐佐木黑日的頭發,拖著他轉向韓小瑜的方向。
然後猛地大力一壓,把佐佐木黑日的腦袋摁在地板上。
砰!
沉悶且巨大的聲響,在整個貴賓廳裏傳開。
就連貴賓廳外麵那些佐佐木家族的高手們,都替佐佐木黑日感覺疼。
佐佐木黑日被磕得眼前金星四濺,腦袋昏昏沉沉。
“道歉!立刻道歉!”
佐佐木一雄一巴掌抽在他的後腦勺上,怒喝道:“你這個畜生,做了這麽不要臉的事情,怎麽還這麽恬不知恥,不知悔改?我讓你道歉,你聽到沒有!”
“我道歉!我道歉……”
佐佐木黑日的眼淚一下湧出眼眶。
是疼的。
“韓小姐,對不起!都怪我鬼迷心竅,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不該對你心存覬覦,不該對您說那些過分的話,更不該,不該跟您打那個賭!”
“我道歉!我錯了……”
砰砰砰……
他主動磕頭,苦苦哀求道:“韓小姐,求求您,求您放我一馬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韓小姐……”
佐佐木黑日的確後悔了。
但他的後悔,不是因為他真的知道自己錯了。
隻是因為恐懼。
而這份恐懼,來自於佐佐木一雄的恐懼。
佐佐木一雄,堂堂佐佐木家族的家主,如今在韓小瑜的麵前,都要下跪道歉,可想而知佐佐木一雄究竟有多麽的恐懼。
作為佐佐木一雄的兒子,如何能夠不怕?
韓小瑜俯瞰著他的後腦勺,以及瑟瑟發抖的後背,心裏非常清楚這一點。
睿智的頭腦,讓她很容易就能分清誠心懺悔和驚懼恐慌之間的區別。
既然佐佐木黑日的道歉和懺悔,並不真實,她又怎麽可能真正原諒他?
不說別的,脖子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止血,但還是有點疼。
隻是……
輕咬嘴唇,韓小瑜忽然牽住江景天的手走開。
到一邊站定之後,她小聲問道:“你怎麽看?”
“你不想嚴懲,但又不甘心,對嗎?”
江景天反問道。
如果韓小瑜下定決心要追究,就不會單獨拉他到一邊商量。
韓小瑜的問題本身,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嗯……”
韓小瑜慎重點了點頭。
“我爸和我談過,韓家的醫藥產業,已經到了瓶頸,想要謀求更進一步的發展,就需要走出國門,找尋到新的合作夥伴。”
“佐佐木家族看中的,是我們韓家在九州市場的份額,而我們看中的是,佐佐木家族手中的國際市場渠道。”
“如果堅持追究,合作的事,隻怕就再沒希望了,隻能……隻能以大局為重。”
她一臉無奈的問道:“你說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