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春發明出來的那種神秘藥劑，一經確認副作用之後，就被萬春自己束之高閣。
因為萬春自己同樣認為，這種神秘藥劑，形式的意義，大於實際意義。
如果副作用就是燃燒神智，導致將死之人最終失去記憶的話，延續生命毫無意義。
因此，他告訴過江景天，除非是到了極端萬不得已，又有格外重要的事情的時刻，否則，不需要考慮動用這種神秘藥劑。
而萬春，這一次自己用了它。
萬春格外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碎玉送給江景天。
而他的極端萬不得已，就是他當時所承受的重傷，已經不足以讓他活著見到江景天。
如今的萬春，心事了卻，神秘藥劑的功效漸漸消失，當初所承受的重傷逐漸顯現，已經是到了彌留狀態。
“你們都先出去一下，讓我和萬師兄單獨呆一會兒吧。”
江景天抬起頭，勉強笑了笑。
“你自己也還沒有大好，千萬控製情緒。”
韓小瑜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招呼大家出去。
噔噔噔……
盡可能輕柔的腳步聲，消失在最後的關門聲背後。
病房裏，隻剩下江景天和萬春兩個人。
“萬師兄……”
江景天輕輕攥住萬春的手，淚珠在眼眶裏不住打轉。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唔……”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江景天的存在，萬春忽然身子一抖，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布滿血絲，黯淡無光，看上去十分疲憊。
“景天……”
攢了一點力氣，才終於呼喚出這個熟悉的名字，萬春輕輕笑了笑，說道：“臨死之前，還能再見到你，真好……”
“萬師兄……”
江景天鼻子一酸，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說道：“對不起，都怪我讓你掛心了。”
“為你掛心，不是我這個做師兄的，應該……咳咳……”
萬春無力的幹咳了兩聲，又說道：“我時間不多了，有個事情，想要告訴你……”
“你說！”
江景天向前湊了湊。
不是因為他自己聽不清萬春的話，是想讓萬春覺得，不需要用太大力氣說話。
“你醒了，說明你已經拿到我那塊碎玉了，並且已經汲取了碎玉之中的力量，是吧？”
“這很好！”
“我，我想要給你道個歉。其實李玉石送你那塊碎玉的時候，我就想把我自己手裏的這塊也給你，但……但我有點私心……我想多留它一陣……”
“景天，我不瞞你，我這輩子所有重要的藥方，都是因為手握那塊玉石研究出來的。”
“就好像，握著那塊碎玉，我在搞研究的時候，特別有靈感一樣。”
“但是我知道，那塊碎玉並不屬於我，它屬於你！”
萬春問道：“是我的自私，讓我代持那塊碎玉那麽久，你，你能原諒我嗎？”
“萬師兄，千萬別這麽說，我的命，都是你和杜師兄當年救回去的。”
江景天搖頭道：“更何況，那塊碎玉上也沒寫上我的名字，未必就是我的！”
“不……它就是你的！”
萬春說道：“八年前，我和杜戰也是因為從那塊碎玉之中，獲得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知，才去你出事的山崖附近徘徊，你，你一定還記得，是吧？”
江景天記得。
八年前，楊文聰買通了瘋人院的護工，把他推下山崖想要摔死他。
正是在山崖下，遇到了閑雲野鶴一般的萬春和杜戰，才僥幸獲救。
隻是，江景天真心不知道，萬春和杜戰在那處山崖下，是受到了碎玉的指引。
“怎麽會這樣？”
江景天忍不住問道：“碎玉怎麽會指引你和杜師兄過去救我？”
“我，我也不知道。”
萬春淺淺苦笑。
“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研究這塊碎玉相關的東西。遺憾的是，很多事情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搞懂。”
“我僅僅能夠確認，這塊碎玉，應該屬於你。”
“而且，這塊碎玉隻是八塊碎玉之中的其中一塊。”
“我所知沒錯的話，你現在已經拿到了五塊，對嗎？”
他說道：“那麽，你還有三塊沒有拿到手。”
“還有三塊？”
江景天心頭大動。
與此同時，大腦之中猛的一痛。
隱隱約約的，他感覺在自己的大腦之中好像出現了三個光點。
這三個光點，有的稍顯明亮，有的十分晦暗。
但無一例外，全都真實存在。
某一個瞬間，他懷疑，這三個光點代表了他還沒有拿到手的三塊碎玉。
“是的，還有三塊。”
萬春說道：“我相信，等你湊齊另外的三塊之後，應該就能夠搞清楚這些碎玉究竟是怎麽回事了……呼……”
說了這麽多，他萬分疲憊，整個身體看上去似乎再次縮小了幾寸。
“我非常希望，能夠活著等到哪一天，等你親口告訴我，這些碎玉的秘密，但……”
“我可能等不到了。”
“景天，你記得到時候去我墳上念叨念叨……”
萬春再次幹咳起來。
伴隨著幹咳，呼吸麵罩上多出來一片一片的血漬。
那是他在吐血！
“萬師兄！”
江景天趕緊伸手，幫他摘掉了呼吸麵罩。
觸目所及，大片大片的血漬同時沾染了萬春的臉龐，讓他的人看上去無比的淒慘。
“萬師兄，你放心，我到時候一定會把碎玉的秘密全都告訴你，我一定……”
江景天泣不成聲。
“我相信……你一定……會的……”
萬春腦袋一歪，雙目重新閉起。
就連被江景天抓在手裏的手掌，也猛地向下一沉。
“萬師兄——”
江景天悲呼一聲，隻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挽留住他的生命……
“嘶——”
忽然間，萬春猛地再次睜開眼睛，用盡最後的力氣，吼了一句：
“替我殺了潘永昌！”
這七個字說完，腦袋徹底垂下。
連帶著整張臉，也徹底失去最後的光澤。
他走了。
再也沒能睜開眼睛……
“萬師兄……”
江景天眼前一黑，幾欲昏迷。
和萬春過往相處的種種，重新在眼前浮現。
潘永昌的名字，猶如血色的閃電一般，無限閃亮。
這個人，是萬春畢生的仇人。
正是因為潘永昌，萬春才失去了曾經美好的前途和人生。
“潘永昌，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江景天咬碎一口鋼牙，在心裏默默發誓！
三天後，萬春被葬在了臨海城西郊的山中。
葬在了賀斯年的身邊。
暫時還沒能脫離輪椅的江景天，默默的把兩杯酒，灑在他們兩個人的墓碑前。
“萬師兄，斯年是我的至交好友，也是狂熱的醫學研究者。”
“隻恨你們兩個早些年沒有早早相識。”
“以後，你們作為鄰居，應該不會寂寞……”
內心最深處的願望，在至親好友的墳前，顯得格外虛無縹緲。
江景天眼圈微微泛紅，有無數的話語想要傾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有些困難的摸出手機，找到一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