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點了點頭,作為食物鏈最底層的人,自然不會知道他們上麵那些人在做什麽。與孟遠航相視一眼,就沒難為這個見錢眼開的店小二。
“繼續說,那個逼死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店小二再次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試圖讓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心平靜下來。
“這陸老爺家住城南,那邊那一塊兒也基本都是他的產業,而這陸老爺天生有個毛病,就是好色,已經娶了十三房姨太太。”
鳳卿的嘴角抽了抽,“他不會是看上那個王大嫂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就要好好的審視一下自己的三觀了。
聽到鳳卿這麽問,店小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情也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四周張望了一下,見沒有人看自己這一桌,方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這陸老爺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仍色心不改,在上個月又娶了一房姨太太。這個姨太太本來是天香閣的頭牌,生的花容月貌,就是脾氣有些驕縱,一定要陸老爺給她單獨的蓋上一座宅子。
而這個姨太太看中的地皮,就是王大嫂家祖傳的菜園。那陸老爺把王大叫過去,說是要給他十兩銀子買他那塊兒地。
其實這塊兒地也沒有多大,不過兩畝多,十兩銀子也足夠了。但是王大一家四口都是靠這菜園子吃飯,自然不肯。陸老爺就把銀子加到了五十兩,誰知道這個王大還是不肯。
說不要說五十兩,就算是五百兩五千兩吃完了也就沒了,但是有這個菜園子,隻要他們花點兒力氣,一家四口人一輩子都餓不死。
這麽一來,就把這陸老爺給惹惱了……”
“這個王大倒也聰明,知道坐吃山空不能過一輩子。”
聽到鳳卿讚美那王大,店小二卻皺了皺眉頭,“要我說,這個王大就是太頑固不化。”
孟遠航皺了皺眉,“這話怎麽說?”
那店小二無比惋惜的搖了搖頭,“不要說他一個王大,就連鎮長都不敢違逆陸老爺的命令。唉…”店小二長長的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陸老爺家的後院裏養了一群鵝,供他平日裏吃,前幾天傳出聲來說,少了一隻。
陸家的家丁站出來說是王大家的二蛋偷了,尋到他家的菜園裏,發現了一堆鵝毛。
那王大嫂原本脾氣就執拗,見到這種情況自然要叫屈,說她們家雖然窮,但是孩子絕對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這鵝毛定然是別人丟在菜園子裏嫁禍他們家的。”
那二蛋被叫到菜園子那裏,搖了搖頭,說自己沒偷。
誰成想,那陸老爺居然問,“二蛋,你今天吃的什麽?”
那二蛋今年才五歲,說話口齒還有些不清楚,興奮的拍了拍手,“吃的我,吃得我…”
陸老爺冷笑一聲,對王大嫂說,“你兒子自己都招了,你還硬著嘴說沒有偷?”
於是叫人到官府告了一狀,一個時辰的時間都沒有,官差就把王大給鎖去了。
“王大嫂當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這種事,盡管他年紀還小,她還是不相信,便到陸家去理論,但是卻被陸家的家丁給踢了出來。後來王大嫂又跑去官府叫冤,也被衙役給扔了出來。
那官府興許是收了陸老爺的好處,又是板子又是夾棍,將王大政治了個奄奄一息。
王大嫂去探監,看到滿身血肉模糊的丈夫已經昏迷了過去,隻有嘴裏仍然叫著,‘不賣地,沒有偷…’。
王大嫂性子烈,立刻趕回了家,一手拖了他們家二蛋,一手拿了把大菜刀,叫了左鄰右舍,一起去了我們鎮上的祖廟。
那些鄉鄰還都以為她要在神明麵前發誓,便一同前去做個鑒證。
小的家裏跟她們家住的很近,所以小的的母親也跟去瞧熱鬧……”
說到這裏店小二的聲音突然頓住,大口的呼吸了幾次,用衣袖擦了擦早已經布滿汗珠的額頭方才繼續說道,“據我娘跟我說,那王大嫂在佛像前磕了好幾個頭,然後說道,‘佛祖,我們家的孩子肯定沒有偷陸老爺家裏的鵝,他今年才五歲,口齒不清,在陸老爺麵前說什麽吃我吃我,讓小婦人一家平白遭了不白之冤,贓官收了陸老爺家的好處,不能為我做主,所以,我隻能讓佛祖來給我們一家人伸冤!’”
店小二渾身都在發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鳳卿一直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然後呢?”
店小二張望了一下四周,“小的要是說了,怕這條命也保不住啊。”
“有我們在,不用怕…”孟遠航也是聽得怒火中燒,居然有這樣的人存在於世間,真是不幸!
店小二把心一橫,繼續低聲說道,“那王大嫂又給佛祖磕了幾個頭,將她那小兒子拉過來,一道將,將那孩子的肚子給剖開了…”
“哢嚓!”鳳卿手中的被子刹那間變成了粉末。
孟遠航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低聲喝道,“那孩子的肚子裏呢?有沒有鵝肉?”
店小二渾身都在不住的哆嗦著,搖了搖頭,聲音都有些顫抖,“沒有,沒有鵝肉,他那肚子裏,都是一顆顆的螺肉。王大家裏貧寒,根本沒有什麽東西吃,他們家的老大就帶著年幼的弟弟到田裏摸田螺吃。
那螺肉很硬,他們家二蛋嚼不爛,一顆顆的都囫圇的屯到了肚子裏,所以隔了那麽久還麽有化。他說的‘吃我,吃我。’其實是再說,‘吃螺,吃螺。’唉,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死在了廟裏,王大嫂也就瘋了。”
“那個姓陸的住在哪裏?”鳳卿此刻恨不得去將那個陸老爺的皮給扒下來。
店小二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忽然聽到遠處隱隱的傳來狗叫的聲音。
剛才坐在鳳卿身後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歎了口氣,“真是作孽啊,作孽。”
鳳卿一聽,斜了一眼店小二,“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們?”
那店小二深吸了一口氣,“那一定是陸老爺家的家丁帶了惡狗在追王大嫂家的大兒子。”
“
為什麽?”
店小二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方才繼續說道,“陸老爺見了二蛋的屍體以後,說,‘既然不是二蛋吃了,那就一定是你們家老大吃了,所以要抓他去問話。
咱們鎮子上的人雖然不敢正麵和陸老爺作對,但是也知道陸老爺不是善茬,若是王大嫂家的老大被抓去,肯定有去無回,所以偷偷的讓他逃走。今天陸老爺的家丁正在到處找他……”
鳳卿怒極反笑,“好,有勞小二哥了。今日我要去陸家轉上一轉,”頓了頓,又從腰間掏出兩錠黃金在桌下塞給店小二,“這個鎮子你怕是不能待了,回去叫上你的親人去其他地方吧。”
那店小二點了點頭,“那我去找掌櫃的請個假…”
“就說要帶我們四處逛逛…”鳳卿淡淡的說道。
那店小二感激的看了鳳卿一眼,下樓請假去了。
鳳卿倚在窗邊,看著店小二一路飛奔,直到再也看不到方才收回了視線。
街上的狗叫聲越來越近,不隻是鳳卿和孟遠航,樓上所有的人都湊到了窗邊,隻見一個約莫十幾歲的孩子從拐角處沒命的跑著。
光著腳,上衣還有褲子已經被惡狗的尖牙利爪撕得破碎不堪,身後留下了一個個的血腳印。
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到這裏的。在他的身後十幾米的地方,十幾條體型壯碩的打狗瘋狂的叫著朝著他撲來。
王大嫂的兒子年幼,再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早已經是筋疲力盡,突然看到站在客棧門前的王大嫂,大叫一聲,“娘!”旋即,雙腿一軟,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王大嫂雖然變得瘋瘋癲癲,但是卻認得自己的兒子,立刻衝了過去,護住了兒子。
那些惡狗不知道得到了什麽命令,齊刷刷的坐定,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後麵陸家的家丁趕過來,看到王大嫂的模樣,冷笑著吆喝一聲催促著那群惡狗。
“嗚,嗚,嗚——”
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兩隻打狗蹭的一躍而起,朝著地上的孩子撲去。
王大嫂瞳孔猛的收縮,率先撲到了兒子的身上。
兩隻狗,一隻咬住了她的肩膀,另一隻咬住了她的左腿。兩隻狗用力的拉扯著,王大嫂卻顧不得疼痛,拚命的護著身下的兒子,不讓他受到一點兒傷害。
那孩子也是孝順,一麵哭喊,一麵從王大嫂的身下爬了出來,想要救自己的母親。
看到正主出來,餘下的惡狗立刻撲了過去——
大街上看熱鬧的人雖然不在少數,但是似乎忌憚陸老爺,沒有一個上前的。
那群惡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萬一自己一句話不對,惹怒了那群比瘋狗還瘋的家丁,單是想想就渾身發抖了。
心軟的人紛紛掩麵避開,生怕自己目睹了這場慘劇晚上會做噩夢。
大街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了那些興高采烈的家丁。
相比較大街上的空**,客棧中趴在窗戶處往外看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