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領主
黑暗且複雜的通道中，無數的荊棘在飛舞。它們縱橫交錯，以極為繁複的方式穿插抽刺，將金屬牆壁紮出一個個洞來。零就在這些危險且密集的荊棘藤蔓中穿梭著，他如同一隻精靈，移動的方式靈活且不可捉摸。他更像是一片黑霧，霧聚霧散，憑借荊棘再這麽密集，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古納貝爾已經雙眼通紅，若現在不是在地下基地而是在地麵的話，零早被他殺了，哪能像現在這樣還活蹦亂跳的。在地下基地這種環境，古納貝爾雖然能夠通過荊棘的數據在意識中進行立體建模，從而捕捉到對手的活動。可直接用眼看和數據建模還是有點差別，畢竟就和智腦一般，從藤蔓上的荊棘把數據反饋給古納貝爾的大腦，這其中存在著傳輸延遲。
以古納貝爾的計算能力，這種延遲最多也就百分之一秒，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就是這麽微妙的時間差，卻足夠讓零做出一些細微的動作，從而讓古納貝爾隨著追加的攻擊不是落空，就是擊不中要害。
於是這場本該一早結束的戰鬥，卻持續到了現在。
突然，古納貝爾的立體模型裏，零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他躲過了一根從頭上紮過了荊棘藤蔓，麵朝古納貝爾的方向蹲在地上。古納貝爾很高興，在他看來，零的體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正是殺死他的好機會。
古納貝爾在笑，零也在笑。他不再逃了，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他已經把古納貝爾引到這條長度在五百米左右的筆直通道，這裏沒有多餘的障礙，同時讓古納貝爾的腦袋暴露在空氣中。
古納貝爾並非殺不死的，盡管他其它地方都能異變成荊棘藤蔓，可由始至終，他的腦袋卻保持著人類的模樣。畢竟植物不像生物，它們沒有一個可供數據運算的智慧中樞。古納貝爾雖然能夠植物化，但他不是真正的植物。他要殺敵、要思考。因此，他需要保留自己的腦袋。
而古納貝爾的頭，就是他的弱點！他可以身體任何地方植物化，唯一無法植物化的，就是他的頭。
在培養槽上，當古納貝爾的腦袋暴露在零的槍口下時，零真切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恐懼。而現在，零要把他的恐懼變成事實。
右眼裏，分散在瞳孔周圍的銀色細紋突然往中間匯聚。它們凝聚成一點，再猛地擴張開來，形成一隻如同野獸般的豎瞳。當右眼發生變化的時候，零的體溫飆升，這是生物能呈幾何級數攀升的標示，若有體溫計，恐怕零現在藏在戰術服下的身體發出的高溫足以爆掉任何體溫計。
零呼氣，一道濃密的灰白色蒸汽從零的嘴裏吐出。
而這時，幾道藤蔓或掃或抽朝著零削來。
零再吸氣，右眼中噴射出一道長長的金焰。就於此時，他消失了。不僅消失在原地，還消失在古納貝爾的立體模型中。
那是零的速度第一次超過古納貝爾荊棘的數據傳輸速度所導致的結果！
啟動暴走技能後的零，各項基礎數據上升。本來隻有五階的敏捷強化，現在則達到了七階。七階的敏捷，已經不是古納貝爾能夠跟得上的速度。古納貝爾慌了，他再不依靠數據，而是根據自己的直覺，將周身數百道藤蔓交錯穿梭，不斷織就一片足以籠罩整個通道橫截麵的天羅地網。
同時，古納貝爾也知道兩人的戰鬥終於進入了尾聲。這一擊之後，就該分出勝負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零消失不到一秒後，他的身影又在古納貝爾的意識中出現。但奇怪的是，零一晃，卻又分出了一道人影。兩道人影就這麽一左一右，仍然以非常快的速度奔跑在牆壁上，想繞過古納貝爾的大網從而攻擊他的本體。
古納貝爾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竟然對手已經現形，被動式的防禦自然沒有必要。正在紡織的藤網突然散去，卻由兩邊分開，各上上百道的荊棘藤蔓如同凶獸般紮向兩道人影。隻是，這番動作看上去是同時攻擊。事實上，卻是快慢有別。
采用右快左慢的不同速度，古納貝爾希望能夠分辯出哪個才是零的真身。
在他的立體模型裏，右邊的藤蔓很快擊中了零。那上百根藤蔓就像一輛疾馳的列車，不僅紮中了零，還連帶地撞進牆壁裏去，眾中撞斷了無數電纜。而模型裏，那道屬於零的身影閃了閃，消失不見。
真正的零在左邊！
古納貝爾大叫道：“抓住你了！”
於是左手邊的藤蔓突然加速，並如同食人花般由四麵八放綻放開去，籠罩零身體周圍十米內的空間，藤蔓死死地釘入牆壁裏。從立體模型中看過去，零被紮了個正著，身體就這麽掛在了牆壁上。
古納貝爾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但笑聲方起，卻戛然而止。
“真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麽。”
零的聲音突然從腦後傳來，古納貝爾突覺後腦傳來一陣炙熱之感。仿佛，在他的腦後是一片火海。
他猛然往左手邊的牆壁看去，那被藤蔓釘死的身影正在消失。
那道身影，竟然也是假的！
這是古納貝爾最後一個意識。
漆黑的通道中亮起一團璀璨的光，有碧綠色的光芒帶著節節氣浪，以初速兩千米的速度橫過這道通道。這團碧綠色的光芒正中，是熾烈的白焰，當它接觸拐角轉的牆壁時。金屬牆壁無聲化開一個和光團等同的缺口，裏麵的電纜同樣無聲融解。
當障礙融解後，外層的綠光已然消失，而裏麵的白焰則猛地綻開。
整個基地突然一震，跟著有白色的光焰噴湧。光焰帶著毀滅的氣息，被它卷到的任何物質都出現結晶化，那是內部分子結構瞬間被破壞的結果。光焰來得快去得也快，它們以爆炸中心為原點，擴展了以百米的範圍後才又回縮，最終消沒不見。
零看著尚帶著餘溫的炮口，他對伊娃贈送的這把武器相當滿意。侵襲者的威力不亞於坦克車的火炮轟炸，而且穿透力更強。隻是射距不及火炮來得遠，片殺範圍也相對窄小一些，但它的威力足以彌補這些缺點。
古納貝爾整個腦袋已經消失了，零在他腦後的超近距離一擊讓古納貝爾的腦袋化成了粉末，侵襲者發射的光彈，那外層的碧綠色光芒帶有強烈的腐蝕性。融解古納貝爾的腦袋，隻消磨了那層腐蝕光不到一半的能量，甚至連內層的白色光焰都不及觸發，這帕克蘭的殺手便葬送在零的手裏。
古納貝爾一死，有碧綠色的熒火點燃了每根藤蔓。頓時，數百根藤蔓亮起等同數量的熒光。幽幽的綠色火焰掠過藤蔓，把一道道藤蔓燒成了黑灰。一時間，藤蔓的燃燒使得它們如同一道道縱橫在宇宙的天河，美麗不可方物。
在這片充滿死亡味道的美麗光景中，零頹然坐倒在地上。
在剛才短暫卻激烈的戰鬥裏，零使用了暴走，同時進入了子彈時間的計算加速狀態。為了引開古納貝爾的注意，零使用了五階敏捷所敷生的技能幻影化身。而且這一次，他成功地多分化出另一道幻影。就是這雙重殘像騙過了古納貝爾，而零則來到他的身後並發動了致命一擊。
然而這一切，卻讓零付出了巨大的能量。零不得不坐下來休息，並用顫抖的手從攜行具裏拿出所有的營養素，並把它們一根根地吃進肚子裏。
當第八根營養素吞進肚子裏後，零才停了下來。這等同於普通人三天營養的正常所需，卻給零一口氣吃了下去。營養素進入肚子裏後，被消化成純粹的營養並迅速為身體吸收。直到這時，零才鬆了口氣，並閉上眼睛休息。
“剛才那是什麽？”行走中，楓突然停下，並朝零和古納貝爾戰鬥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他的腳下，是一隻人麵蛾的屍體。這隻人麵蛾的翅膀已經粉碎，那是被楓用機槍掃射的結果。但致命的傷口卻是怪蟲那人臉額頭上一道淺淺的傷口，若進行比對的話，會發現它和楓的唐刀相吻合。
在楓的左邊是手持合金大劍的素，素這把大劍上沾滿了蟲液，劍鋒出現了細微的缺口。大劍已經不複之前鋒利，但為了腐蝕這把大劍，人麵蛾付出了上千乃至更多的數量。
素身後的則是馬培，黑人端著一把機槍，背後的噴射器早不知所蹤。噴射器裏的燃料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用盡，變成一個沒用的大鐵塊。為了減輕負重，馬培把它扔了，改而拿起機槍充當武器。
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狼狽，然而伊娃的一頭紅色短發依然光彩如昔。即使在黑暗裏，也如同烈焰般在無風的基地中輕輕飄揚。
在他們四人的周圍，則躺滿了人麵蛾的屍體，其中還有百來隻半蟲人，甚至還有兩隻複仇女神！
當素把大劍從一具蟲屍裏拔出來時，代表著入口附近最後一波蟲群被他們清理幹淨。楓用了取巧的方法，雖然規避了好幾波蟲群，但到了入口附近時，楓的方法再不奏效。兩隻為了引開蟲群的活屍射手被發現後，為半蟲人殺死再擲進蟲群裏，又被人麵蛾給啃了個幹淨，連骨頭也沒有剩下。
發現辦法失敗的楓正打算讓眾人躲藏起來時，從他們的大後方卻有一隻複仇女神爬來。這隻複仇女神並沒有直接攻擊他們，而是用生物炸彈攻擊前方的人麵蛾。如此一來，被複仇女神所吸引的人麵蛾立時湧至，把擠在兩方怪蟲中間的隊伍拉進了戰鬥的漩渦裏。
現在，這波蟲群在隊伍誘敵、分割、強攻等種種戰術下全數消滅。但隊伍也付出了不小的損失，盡管四人沒有出現傷亡，但除了伊娃外，其它三人身上大傷小傷不下百處。而伊娃的生化軍團也正式宣告破產，除了雙子外，其它的活屍全數陣亡。至於雙子，現在也隻剩下大半邊身體，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這樣的傷勢早就死了。
雙子盡管還能活動，但戰力卻跌了大半，現在比普通的屠夫還不如。
聽到楓的話，伊娃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說：“那是侵襲者的波動，零搞定了呢。嗯，還算不錯，我沒看錯人。”
“搞定？”楓說道：“你是說零幹掉那家夥了？不愧是隊長，竟能幹掉能力位階比他高的家夥。”
伊娃聽罷，卻笑而不語。心裏卻想，要是零給那渾身長刺的家夥殺死，那等於說自己沒眼光。還好，零幹掉了那家夥。到現在為止，這“同伴”還算合格。
“那我們是否等零到了，再繼續前進。”馬培問道。
楓把腳從流淌著蟲液的屍體旁提了起來，皺了皺眉頭說：“不，我們繼續前進。零雖然幹掉那家夥，但肯定消耗大量體力，甚至已經受傷。如果我們現在停下，就浪費了他的用心。所以，走吧。目標，第五層基地裏的實驗日記！”
看著楓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往入口走去，素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馬培。在零走後，楓的表現和平常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不同。雖然還談不上殺伐果敢，但每個決定都那麽斬釘截鐵，竟比零還更像是一個隊長。
可她剛這麽想的時候，前麵的楓突然滑倒在地上。盡管在下一秒就彈了起來，但楓仍忍不住對著絆倒他的蟲屍大罵幾句，甚至用腳踢開了那具屍體。看著這樣的楓，素心想，之前肯定是自己的錯覺。
“真是個會演戲的家夥。”
走在最後的伊娃冷笑道，在她旁邊的雙子疑惑地朝她看來，隻是伊娃沒有任何回應。但走向第五層基地的入口時，伊娃卻把身後那把重劍黑龍撤了下來並拿在手中。要知道，即使是剛才最激烈的戰鬥裏，伊娃卻隻是東本一拳，西踢一腳而已，根本沒有動用到黑龍！
安全通道很安靜，安靜得如同墳墓，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痕跡。隨著往五層基地不斷接近，在楓的戰術頭盔麵板裏，氧氣的成份越來越低，而有毒物質的含量則不斷提升。當代表著毒素的圖標出現不斷閃爍的骷髏頭像圖案時，楓舉起手讓隊伍停下。
“馬培，下麵充滿了劇毒氣體。你已經沒有戰術服，不如到出口等我們吧。”楓婉轉說道。
四人裏，現在隻有楓和素可以利用戰術頭盔的過濾功能分離空氣中的毒素。但馬培不僅失去了戰術頭盔，甚至連戰術服也在之前的戰鬥裏破損嚴重，無法再繼續穿著。這樣的他等於赤著身體暴露在毒素中，雖然異能者的抗毒能力遠較普通人為高，可五層基地中的毒素等級已經超過馬培所能夠抵抗的程度。
楓一番話，全然出於好意。當楓的視線掃過同樣沒有戰術服的伊娃時，他卻從頭盔裏說道：“至於你，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呆在上麵。畢竟，這不是你的活。”
伊娃一甩她那耀眼的短發，越過楓毫不在乎地往樓梯下走，邊道：“老娘不願意呆在上麵當傻子。”
看著她沒入樓梯下的黑暗裏，馬培指著自己苦笑道：“看來我隻能上去呆傻子了。”
楓拍著他的肩膀說：“夥計，別和一個變態比較。”
他話音未落，伊娃憤怒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誰是變態！”
楓縮了縮脖子，打了個無奈的手勢。
最終，馬培還是退了出去。楓說得沒錯，他和伊娃兩者間存在著巨大的實力差距。這代表著伊娃可以毫不在乎地往毒氣裏鑽，他卻做不到。而就馬培所知，高階異能者之所以能夠無視毒氣，是因為他們能夠在呼吸進毒氣的時候，調動細胞級的力量把空氣中的毒素分離、淡化，最後變成對身體無害的東西。
而觀伊娃並不懼怕毒素，這說明她的實力至少是八階，甚至更高。
八階以八階以上的強者，已經有很少的自然物質能夠殺死他們，因此稱為變態並不為過。在高階異能者的世界裏，能夠殺死能力者的，同樣隻有能力者！
啪嗒一聲，一腳踩進了冰冷的水中，楓眉頭瞬間絞到了一起。就在他的腳下，溫度極低的冰水漫過了他的膝蓋。水流仍在緩慢流淌，這說明水位仍然在不斷升高。雖然速度很慢，但用不了多久，五層基地會被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冰水所淹沒。
這或許是人麵蛾舉族遷徙的原因，楓打了個小心的手勢，當先朝出口走了出去。五層基地立時倒映在楓的眼裏，整個基地已經被水漫過，水中飄浮著零碎的物體，甚至還有一些蟲屍。蟲屍被水推到了牆邊，在牆壁角落堆了起來。而看基地的遠處，仍然不斷有蟲屍飄了過來，氣氛詭異。
楓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些人麵蛾是怎麽死的。如果說它們是給淹死，楓是說什麽也不相信。人麵蛾盡管不會遊泳，可也不至於會給水淹死，但現在它們卻死了，天知道是什麽殺死了它們。
當一具蟲屍飄過楓的身邊時，楓看到這隻人麵蛾的腹部有奇怪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