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庇護所
西麵凍原的積雪仍末消融，阿斯加特附近的荒野卻已經迎來了春天。積雪褪盡，化成雪水滲入地層，卻不像舊時代般為萬物帶來勃勃生機，反而使生存環境變得更加苛刻了。包含輻射物的積雪隻是堆砌在地麵的話，隻要不深入雪層，以如今野外生物的輻射抗性來說尚不至於地麵。
可伴隨著雪水滲透進地麵卻是另外一種概念。
那意味著地層的輻射量將提升，由雪水匯入地下水後的水源在短時間內將不能食用。而對於某些穴居生物而言更是滅頂之災，帶有強輻射的雪水進入它們的老巢，即使再怎麽不願意就此結束冬眠。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也隻得拱破地衣，來到尚寒意逼人的地麵。
植物將遭受最苛刻的考驗，然而經過大半個世紀的演化。大多數荒野植物已經進行出針對這一現象的防禦係統，草本植物也好，各種花卉樹木也罷。在入冬前它們會努力把根紮得更深，深到足以接觸到地下水源。那時的地下水還能夠食用，於是這些異變的植物會不斷抽取水份，並把它們盡量儲備在身體中。
等到冬天快要結束之際，它們會停止一切活動。於是植物外皮會很快老化，纖維從相對鬆散的網狀緊繃成麵狀。於是從外麵看，在地表的部分全數枯死，而地下的根係則外皮變得又老又韌。即使是狂暴地鼠也咬不爛它們，而當積雪融化，強輻射的雪水滲進地下，也無法通過鬆散的纖維孔道進入植物內部，從而破壞它重要的內部組織。
之前儲存在身體內的水份將會幫助植物熬過這最艱難的時期，等到夏季來臨，地水的輻射沉澱或減退。這些異變的植物便會脫落老死的部分，從新長出新芽。
因此對於植物而言，春天是致命的，隻有到了夏天，它們才能夠迎來新生。
這是荒野的生存法則，無論植物和異變獸都得遵循著這條法則才能夠得以生存。植物能夠提前儲存淨水，異變獸中也有一小部分生物擁有同樣的功能。而那些沒有儲水器官的，便隻能靠其它異變獸的血液維生，或者闖進人類的聚居地掠奪淨水。
所以從某種角度而言，春天是熱鬧的季節。隻是和舊時代那種充滿生機的熱鬧不同，新時代的春天，是一年中殺戮氣息最重的時間。
人類是地球現在生命體係中較為聰明的存在，他們既無法像異變植物般提前在體內儲存淨水，也甚少如異變獸般襲擊同伴。畢竟他們是這顆星球上最早懂得製造和使用工具的生物，即使是再簡陋的聚居地，即使是沒有先進的淨水設備。但儲水的容器總是有的，聚居地上的人類會在春天前盡可能儲滿可飲用的淨水，以渡過比寒冬更為苛刻的春天。
而這也成為異變獸襲擊人類聚居地的主要原因，衝突終年不止，但春天最甚。
一切隻為了生存，不管是人類還是其它生物。
金也是如此，隻不過威脅他的並非輻射水，而是如同幽靈般正追殺著他的昔日同伴。
艾麗絲！
從那天離開阿斯加特被佩德芬妮攻擊已經過了快一個月，這一個月當中，金在荒野上躲躲藏藏。最開始的時候，艾麗絲並沒有殺他的意思，甚至還幫他躲過幾次佩德芬妮的攻擊。而不久後，佩德芬妮接到新的任務離開，艾麗絲找過金詳談了數次，順便幫他料理傷勢。
可兩人終究沒有達成共識。
對於金來說，比福德鎮給他的牽絆太重。他就在這個小鎮出生、成長、生活。鎮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跟金有關聯，特別是老彼特。這個既像外公又像父親的男人貫穿了金的人生軌跡，他是金最大的牽絆。金可以失去任何人，卻無法原諒殺死老彼特的人。
如果那個人不是艾麗絲而是其它人的話，金早就翻臉動手了。
可那個人偏又是艾麗絲。
對於這個總時不時愛調戲自己的女人，金懷著一份無法說得清楚的感情。比朋友親密一些，又愛人疏遠一點。艾麗絲就像一個觸不到的戀人，哪怕現實生活中兩人走得再近，金也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因為艾麗絲是那個男人的禁臠，而且艾麗絲很多時候把對那過早夭折的兄弟情誼放到金的身上，而非男女之間的感情。這點金很清楚，所以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年長的女人，卻不會主動承認，哪怕隻有一次。
在前半個月的談判中，艾麗絲希望金能夠遠離這片混亂的大地。去海岸線聚居地找個城市呆下來，憑金的能力完全可以謀得一份不錯的工作。而那裏是黑暗議會的地盤，金不會輕易受到來自那位大人的暗殺和攻擊。
可金並末妥協，他要艾麗絲離開，並別再管他和那人之間的事。他可以不對艾麗絲出手，畢竟艾麗絲當時也隻是在執行命令而已。可金絕不願意放過那個人，那個給過他希望，卻又帶給他絕望的人！
於是在無法和解的前提下，談判破裂了。艾麗絲開始變得冷酷起來，並給金五天逃命的時間。五天一過，她就開始追殺金。其實金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兩人間的矛盾就在於艾麗絲對那個男人的感情，還有忠誠。
一旦無法規勸自己離去，艾麗絲就會變得冷酷無情，好為那個人抹去任何可能的威脅。
而這時候的艾麗絲，才是真正的冰霜女皇。
留給金五天的時間，既是艾麗絲對金表達的最後一點情誼，同時也留給金作出選擇的時間。無疑，金沒有改變自己的選擇。於是五天後，艾麗絲和金在遠離阿斯加特的荒野上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持續了近一天的戰鬥中，金抓住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逃之夭夭。而那場戰鬥裏，艾麗絲仍末盡全力。可接下來，艾麗絲變得越來越冷酷，出手一次更比一次重。金打打逃逃，獲得喘息的時間越來越少。艾麗絲就像一個幽靈，隨時會可能出現，這讓本來就不堪重負的金處境更加困難了。
死亡的陰影無處不在，如果下一秒鍾會死去，金也毫不意外。
隻是老彼特的身影不時在腦海中掠過，成為了金堅持下去的最後動力。
距離上一次被攻擊已經過了13個小時，艾麗絲攻擊的頻率越來越高。哪怕金已經用盡了手段，也無法甩開身後的冰霜女皇。有一次，金甚至引著艾麗絲闖進一個中等規模的基地中。但半個鍾頭後，那個基地就永遠成為了曆史。而金換來的，不過是35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在這場追逐的遊戲中，時間成為了關鍵。
艾麗絲仿佛可以不吃不喝般緊咬著金不放，金沒有時間休息、進食、療傷。他的體力能量一跌再跌，已經快接近極限。正如此刻，金覺得身體很輕，視線裏開始出現重影，感覺也變得遲鈍起來。這一切都是因為體能衰退的原因，他苦笑，不知道還能否熬過下一次的攻擊。
從一片低矮的枯樹林裏跌跌撞撞跑出來的時候，金看到了一個地麵基地。那應該是用舊時代的軍事基地所改建的，基地仍保留著地麵指揮大樓、車庫，甚至還有一條飛機跑道。整個基地用鐵絲網包圍起來，每隔百米便設置了一座哨塔。哨塔上有士兵在執勤，看上去並不簡單。
基地的入口處是一扇裝有滑輪的鋼鐵大門，大門上還有兩門自走火炮作為防禦力量。單是這兩門火炮，便是金在荒野上遊**近月以來所見到過最強大的火力，更遑論那些哨塔和基地裏正進行著訓練的兩百來名士兵。
但更重要的是那基地入口處懸掛的一塊牌子，上麵清楚地寫著“零點科技公司”一行大字，下麵則是“私人重地，閑人勿進”的警告語。
金苦笑，自己兜兜轉轉跑了一圈，卻又回到了阿斯加特附近。他很清楚零點公司是屬於誰的產業，因此金踉蹌地朝基地大門處跑去。
在距離大門還有五百來米的地方，金突然止步。跟著一棱彈流在他兩米前的地麵掃過，接著有士兵吼道：“停下來，這裏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流民，快滾回去！”
流民？
金往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指尖全是沾著血跡的泥沙。再看身上，披著一個連他自己也忘記從哪順手拿來的鬥蓬，確實和荒野的流民沒有什麽區別，也難怪士兵會這麽叫。
零點公司的士兵已經稱得上仁慈，甚至光臨其它基地的時候，金甚至得不到一聲警告，就會發現子彈火流迎麵而來。但士兵的傳遞並末能讓金就此讓步，他揚聲道：“打開門，我要見你們的主管。我知道你們的老板是誰！零，我...我是他的朋友。”
片刻的沉默後，哨塔上傳來士兵的笑聲：“好了，別搗亂了。要不是上頭不準我們亂殺人，現在可就聽不到你這樣的笑話。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滾吧，不然就打斷雙腿扔到荒野上喂狼！”
怎麽辦？強行突破嗎？金尋思著，視線在大門上方兩門自走火炮上來回遊動，尋找著火炮的射擊死角好瞬間切入安全地帶。而這時，在金身後卻響起了越野車引擎的咆哮聲。
金轉過身，隻見荒野上開來一輛囂張的改裝車輛。整輛汽車給噴成了黑色，用紅色和明黃兩種色調的油漆在車底噴出火焰的圖案。車前加裝了布滿鋼椎的擋板，就連四個車輪上也焊接著棱形的尖刺。在車輪飛轉間，不時卷起地麵的泥石之物，一被狂轉的尖刺所攪碎，當下爆出蓬蓬星火。
看到這輛汽車的時候，站崗的士兵臉色一變：“不好，是主管的車。喂，你再不走我就要射擊了！”
士兵急忙端起槍，瞄準金的身體。
應該是個嚴厲的人物。
金心想，要不然士兵不會有這麽大反應。
汽車轉瞬開到大門前，汽車上跳下了一個高佻的女人。張揚的短發染成了火紅色，被風一吹，就像火焰般在空氣中飄舞。女人朝金看了眼，臉色一沉，跟著朝大門吼道：“你們都瞎了眼嗎？讓一個高階者摸到門邊，自走火炮是老娘給你們當擺設的嗎，還不給我轟死這家夥！”
哨塔上的士兵嚇了一跳，跟著是一陣人員跑動的聲音。隨著炮彈上膛的聲音響起，大門上兩發自走火炮開始調整射擊角度。金苦笑，舉手道：“別緊張好嗎?如果我是敵人，早就動手了，難道還會等你們舉炮來射。”
女人這才朝大門上打了個“暫停”的手勢，跟著上下打量著金道：“那麽告訴我你的來意，陌生人。”
“消息。我有一個天大的消息賣給貴方。我相信，零會有興趣的。”
“哦，那你需要什麽酬勞？”
“保護，至少是48小時。”金艱難地說道，從有記憶開始，他就不曾記得自己有示弱過的時候。但這一次，他已經被艾麗絲逼上絕路。如果沒有第三方勢力肯給予他庇護的話，他根本得不到休息的療傷的時間。
女人點頭道：“難怪，我說你這滿身傷的。而且還有幾處很隱晦的損傷，看來你被厲害的家夥追殺啊。”
“怎麽，不敢接下這單生意嗎？”金笑問。
女人冷冷道：“別對我用激將法這種幼稚的手段，沒什麽敢不敢，隻有值與不值。”
她又朝大門上的士兵叫道：“開門吧！”
得到她的命令後，士兵們才打開了門。看著沉重之極的鋼鐵大門緩緩從兩邊滑開，金這才鬆了口氣。女人這時才說道：“希望你的消息值得我這麽做，要不然你會發現，比起那位追殺者來，我可以更加殘酷無情。”
“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金又道：“那麽，末請教？”
女人雙眉一挑，冷然道：“我叫伊娃，上車吧。”
說完，她當先往車上一跳，還向金招了招手。金爬上這輛囂張的汽車時，目光頓時被一把斜放在後座上的漆黑巨劍所吸引。喜歡使用這樣的重劍作為武器的，要不是真正的強者，便是招搖過市的騙子。
金相信這個女人是前者，因為她身上有一股讓自己感到不舒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