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日子近了,虞祥和陳怡也有所表示,再度請皇帝等人吃飯。
不過這次,並非在家裏,而是在外麵的餐館。
那是一個城區裏的地標性高樓,頂層有一個旋轉餐廳。虞祥特地在這裏訂了包廂,款待皇帝等人。
“聽嫣嫣說,蕭先生喜歡看高樓。”虞祥對皇帝道,“這裏的視野很好,我想著蕭先生應該會喜歡,所以就選在這裏,為蕭先生踐行。”
皇帝望了望落地窗外的景色,微笑頷首:“虞兄有心。”
落日漸漸墜下,即便是在高處,極目之處也隻能望見城市參差的樓房。
金橘色的餘暉從西邊透入,與地麵上剛剛亮起的燈光輝映,頗是綺麗。
包廂裝修得很是富麗堂皇,菜端上來,在轉盤上擺得豐盛。陳怡笑盈盈的,一樣樣地介紹著這些菜的來曆,還親自布菜。
飯桌上,虞祥與皇帝閑聊,問起了他們回去後的打算。
“此時京畿之中,當已是大亂。”皇帝道,“過去之後,當務之急,便是與子昭會合。”
王熙在一旁聽著,忙接話道:“此事,在下在離開之前已經做了些安排,可安穩無憂。”
虞祥微微頷首。
這時,陳怡微笑道:“有一件事,我們想詢問蕭先生的意見。”
“陳夫人請講。”皇帝道。
陳怡道:“我們想著,蕙蕙雖然是那邊的人,但她畢竟和嫣嫣是親姐妹,她們重逢也沒有多久。這次,就讓她在這邊留下,住些日子再回去。”
滕蕙聽著這話,怔了怔。
王熙的筷子也倏而停住。
虞嫣心中明了,不由地朝虞祥他們看一眼。
在眾人之中,滕蕙的身份其實最是尷尬,不僅是滕坤的女兒,還欺君罔上,詐死潛逃。當然,如果皇帝不計較,那她什麽事也不會有。所以,這些日子裏,滕蕙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侍奉皇帝,端茶倒水搞衛生,樣樣仔細。
既然她是皇帝的臣民,回到那邊也還要看皇帝的態度過日子,那麽她去留與否,自然還是要先問過皇帝的意思。陳怡這麽做,也是為了顧全滕蕙的人情。
皇帝微笑。
“此事,隻憑滕女君和諸位意願。”他淡淡道,“不必向我過問。”
陳怡露出笑意。
皇帝卻接著道:“我也有一事,想詢問二位之意。”
陳怡道:“蕭先生請講。”
“虞女史於我和子昭而言,皆十分重要。”皇帝道,“此行,可否仍讓她跟隨?”
這話出來,飯桌上有一瞬的安靜。
“蕭先生的意思,是讓嫣嫣過兩天也跟著過去一趟?”陳怡道。
“正是。”
眾人相覷,虞甯的眉頭一動,正要說話,虞祥卻已經開口。
“這件事,可以稍後再商量。”他神色平靜,招呼眾人,“這家的佛跳牆做得是一等一的好,諸位好好嚐一嚐。”
*
這包廂很大,套間裏有茶室。飯後,眾人仍留在飯桌上聊天,虞祥則請皇帝到茶室裏去。
皇帝欣然而往。
蔡瑜想跟隨,虞祥道:“有些話,我隻想與蕭先生單獨說,還請蔡先生留步。”
皇帝示意蔡瑜留下,隨虞祥一道入內。
虞祥對這裏顯然很是熟悉,坐下之後,親自動手泡茶。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每一個步驟都很是細心專注。
皇帝也並不著急,隻坐在沙發上,神色閑適。
沒多久,茶香滿室。虞祥倒出一杯,呈到皇帝麵前。
皇帝頷首,仍端坐著,沒有急著喝。
“蕭先生剛才說,希望嫣嫣這次仍然一起過去?”虞祥吹了吹茶杯上的熱氣,品一口茶,對皇帝道。
“正是。”皇帝道。
虞祥淡笑,沒說下去,卻道:“其實我一直十分好奇,蕭先生對嫣嫣和小蕭的事怎麽看?”
皇帝似乎不曾料到虞祥會問起這事,眉間浮起一抹訝色。
“我曾應允子昭,由他自己擇選王妃。”皇帝答道,“他既然選了虞女史,我自不會反對。”
“我說的並不是這件事。”虞祥道,“小蕭和嫣嫣其實是一類人,自己認準的事,別人越是阻撓,他們就越是堅定。想來就算蕭先生也知道,就算反對,也不會有什麽用。”
皇帝的目光定了定。
“虞兄何意?”他說,“不妨直言。”
“說實話,這兩個世界的事,我現在還仍然十分疑惑,不敢相信是真的。”
“不獨虞兄,我亦是此想。”皇帝道。
“蕭先生說過,將來會把皇位傳給小蕭?”
“正是。”
“那麽他們以後的相處恐怕不會容易。”虞祥道,“我知道一句古話,國不可一日無君。蕭寰要在治國理政,而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希望嫣嫣離開這邊。蕭先生想必也知道,如果小蕭兩頭跑,對那邊會有什麽影響。”
虞祥看著皇帝,目光深邃:“嫣嫣雖然不是我們親生的,對於我們而言,她早已經是家裏的成員。為人父母的心情,想必蕭先生也深有體會。”
話說到這裏,皇帝已然明白了虞祥的意思。
“虞兄想說的,便是這些。”他說。
“正是。”虞祥道。
皇帝頷首:“如此說來,莫說這次,便是日後,虞兄也不希望虞女史再過去。”
虞祥毫不否認:“對。”
皇帝撫了撫胡須,意味深長:“這些時日,我見這邊民風開放,曾以為虞兄和夫人所想,也與我那邊迥異,萬事全由著子女。如今看來,卻並非確實。”
“嫣嫣當年要去做藝人,我曾經極力反對,不惜與她反目。後來,她成功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麽。但我的看法,到現在也仍然沒有變過。”虞祥不緊不慢道,“年輕人畢竟經驗少,總有衝動不清醒的時候。我們做長輩的,有讓他們避免走彎路的義務。尤其是涉及到人身安全和未來的時候,為了他們,我們什麽都會去做。”
皇帝看著虞祥,微微一笑,似頗有些感慨。
“虞兄之言,深得我心。”他頷首,“為了子昭,我亦可無所不為。”
說罷,他拿起茶杯,輕輕啜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