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還是多虧了王熙這酷愛八卦的人。這些天,他有事沒事就擺弄他那無人機,發現了許多的有意思的事。
比如,這行宮裏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
雖然蕭寰的人一向警醒,什麽人進出宮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做不到誰幹什麽都盯著。
無人機卻可以。
比如,周貴人的幾個心腹,近來行蹤很是詭異。這行宮並不像京城的皇宮那樣築有高牆深池,且因為年代久遠,有些地方已經塌了牆頭,還有許多人跡罕至的角落,要潛出去很是容易。
王熙的無人機就好幾次發現了從這些地方溜出去的人,一路跟蹤,盯著他們鬼鬼祟祟地走到了城裏一處宅子。
當他第一次發現巨鹿城守將伏衷也從那宅子裏出來的時候,明白一切已然不簡單。
行宮之中的幾百侍衛都是蕭寰親自帶出來的精銳,離開之前,他將臨機專斷之權交給了衛琅。
得知了此事,衛琅即刻與王熙麵見皇帝,定下了撤離行宮的計劃。
一切都在暗中進行。
蕭寰手下的人顯然十分擅長在黑夜裏偷雞摸狗,虞嫣跟著衛琅一路借著月色走走停停,抄著無人的小道,繞過一處荒蕪的園子,經側門,走到一處破舊的宮室裏。
即便是在黑夜,虞嫣也能感受到這宮室的殘敗。
衛琅學了一聲夜梟的叫聲,門隨即從裏麵被打開,老舊的門軸發出幾聲低低的鈍響。虞嫣聞到了塵土震落的味道,即刻用袖子捂住口鼻。
s兩個侍衛等候在裏麵,見到虞嫣和衛琅,他們隻點一點頭,權作行禮。
“都在裏麵了?”衛琅低聲問道。
“都在。”
門被關上,眾人帶著虞嫣往宮室裏走去。
這個地方顯然已經許久沒有人收拾過,腳踩在磚石地麵上,能感受到到上麵有一層朽葉化成的浮土。到了這裏,衛琅顯然不再擔心會被人發現,光明正大地打開手電,將道路照亮,穿過回廊,走到後堂。
待虞嫣走進去,發現這裏果然有許多人。
皇帝身旁,王熙、蔡瑜和張茂都陪著。
王熙背著他的登山包,仍然裝得鼓鼓的,不用說,帶過來的那些寶貝他一樣也不想留下。
而後,虞嫣就看到了癱坐在地上哭泣的周貴人和低頭跪著的周承。
虞嫣詫異不已。
她隻知道這行宮中不可久留,要趕緊撤走,沒想到皇帝把這兩個人也劫了。
“他們怎麽在這裏?”行禮之後,虞嫣小聲問王熙,“不是說不能打草驚蛇麽?”
“也不算打草驚蛇。”王熙玩著他手機上的小遊戲,道,“晚膳時,蔡太醫讓衛琅手下那幹細作幫忙,到周貴人和安平侯的庖廚裏下了藥。”
虞嫣明白過來。
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麽藥,不由地瞥了瞥皇帝身邊一臉忠厚的蔡瑜,心想他終於把本事用對了地方。
不過相對於這件事,虞嫣更關心他們要怎麽逃出去。
現在已經是晚上,城門早已關閉。並且城門已經被掌握在叛軍手裏,他們寡不敵眾,總不好從城牆上飛過去。
“我們要怎麽離開?”她問王熙。
王熙示意她往殿內的角落看:“自是從那邊。”
虞嫣這才看到,那裏有一個洞口。
確切地說,那像是一個地窖。
一張老舊的臥榻被移開,下麵的雕花石磚也被撬起,露出黑洞洞的豁口。
“那是……”虞嫣吃驚不已,“密道?”
“正是。”衛琅在一旁笑道,“那密道可通往護城河邊,當下護城河已經凍住了,可直接從冰麵上過去。我已經派了好些弟兄從密道裏出去,不久就會回來接應。”
虞嫣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蕭寰放心隻留幾百心腹來守衛皇帝,原來藏著這麽個後手。
沒多久,果然,那洞口裏有人打著小手電鑽出來,是幾個侍衛。
“陛下。”一人走到皇帝麵前,行禮道,“萬事俱備,請陛下移駕。”
皇帝頷首,吩咐道:“將人都帶上。”
身旁侍衛應下,隨即將周貴人和周承拉起來。
周貴人似乎哭累了,已經不再出聲,任由著侍從將她雙手重新綁起。
“陛下……”周承聲音顫顫,“臣等冤枉!陛下切莫聽信了袁賊誣陷……”
話沒說完,侍衛已經將一團布將他的嘴堵上,拽著他上路。
這地洞裏有梯子,皇帝等人下去之後,虞嫣也跟著王熙走下去,回頭,卻發現衛琅還在上麵站著不動。
“你不走麽?”她訝然問道。
“姊姊陪著聖上他們先過去。”衛琅笑了笑,“小弟幾個,還有事要做。”
*
深夜,巨鹿城中,守將伏衷仍穿著鎧甲,坐鎮府中。
他的手下也個個不曾睡,齊裝整兵,左臂係著一塊白布,刀劍不離手,仿佛在等待著一場大戰。
今天夜裏,這巨鹿城中的守軍,盯著的並非城外,而是城內的行宮。
這些天來,伏衷暗自調兵遣將,當下留在城中的,都是他信得過地人馬。雖然算下來隻有七千多,但要對付行宮裏那區區數百人,乃是綽綽有餘。
唯一讓伏衷忌憚的,是周貴人和安平侯周承都在宮中,如果蕭寰手下的那些人執迷不悟,將他們挾持,伏衷則必然投鼠忌器。
伏衷曾建議周貴人和周承尋個由頭離開行宮,但周貴人說,她畢竟是嬪妃,周承也算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一起離開難免動靜太大,以至於打草驚蛇,沒有答應。
得了這回答,伏衷直搖頭。這種時候還瞻前顧後,全無膽大決斷,這周氏確實比不得廣陵王。
不過既然當下都在一條船上,伏衷也隻好盡力而為。
他與周氏姊弟約定,子時前,他們從行宮中的潛出來,與伏衷地人會合。而後,伏衷便即刻舉事,攻入行宮,以護駕為名,將皇帝掌握在手中。
一切細節,都已經計劃得好好的。
但眼見著子時過了,周氏姊弟卻不見從行宮中出來,也不見任何人來報信。
滴漏上的水一點一點落下,伏衷知道,機不可失,越往後拖延,變數就越大。
“將軍,”一名心腹副將也不由感到擔憂,低聲對伏衷道,“周貴人和安平侯還不見出來,莫非……”
伏衷沉著臉,道:“傳我令,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