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蕭寰答道,片刻,又道,“你午後不是問過了?”
虞嫣撇撇嘴角:“我怕你忘了東西,提醒提醒。”
“都收拾好了,無甚遺漏。”蕭寰道。
虞嫣正要說話,忽而聽到那邊傳來熟悉的電視節目背景音,不由哂然,就這樣的日子他也不忘準時看新聞。
“你在看電視?”她問。
蕭寰“嗯”一聲,忽而道:“你還在那酒宴上麽?”
“在。”
“不可多喝酒。”他說。
虞嫣無語,心想我就算喝多了也不會在這裏撒野。
但話出口,又咽了回去。
“我等會就會回去。”她說,“你把該準備的準備好。”
“知道了。”蕭寰道。
虞嫣不再多言,掛了電話。
重新回到場地裏,虞甯正在找她,見她出現,招手讓她過去,介紹她跟幾個朋友認識。
虞嫣麵帶微笑,聽著他們說話,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一個念頭忽而從心底冒起來。
如果蕭寰下到那池子裏,發現通道沒有打開,他回不去了怎麽辦?
心頭動了動,她的思緒一下發散。
如果是那樣,她就大事臨頭了。
蕭寰在她家住一個月沒問題,但如果要住長久,他沒有戶口身份證就是個大麻煩。他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她總不可能把他趕出去,讓他流落街頭,她別無選擇,隻能一幫幫到底……
虞甯和那幾人寒暄了一會,帶著虞嫣走到別處。
“你今天怎麽回事,心不在焉的。”他看了看展台上陳列的經典款包包,問道。
虞嫣沉思片刻,卻抬眼看著他,神色認真:“哥,如果一個人……我是說如果。他失憶了,沒有戶口本、沒有身份證、也沒有出生證明和任何的親人,那有沒有什麽辦法給他落戶?”
虞甯:“……”
“為什麽問這個?”他啼笑皆非。
虞嫣麵不改色心不跳:“也沒什麽,最近我看到一個劇本裏麵有這麽個人設,一直在想現實可行性。”
“電視劇而已。”虞甯不以為然,“隻要不是扯得太過分,觀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虞嫣卻道:“那不行,我不能糊弄觀眾。”
虞甯看著她,意味深長:“那個編劇該不會就是你?”
虞嫣:“……”
見她瞪著自己,虞甯笑了笑。
“我有高中同學在公安局,你要是想知道,我幫你問問,嗯?”他說。
虞嫣登時露出狗腿的笑容:“虞總最好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虞嫣本來計劃好了時間,到點就撤。不料遇到一個合作過的製片人,見到她,滔滔不絕地聊了起來。
此人頗有名氣,對虞嫣的提攜很大。她不好怠慢,隻能端著酒杯,臉上掛著微笑,假裝聊得投機。
等到終於聊完,虞嫣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了。
酒會仍沒有散的意思,她跟虞甯打了個招呼,匆匆離開。
車子上路的時候,時間又過了一些。酒會的地點離她家有些路程,虞嫣看著表,心裏有些著急,讓司機開快一點。
不料,今天著實運氣不怎麽好,不是遇到修路封路,就是遇到堵車。
“今天是熱鬧些,”司機道,“明天就是中秋,小長假第一天,外地的都趕著回家。”
虞嫣心裏一陣煩躁,拿起手機打電話回去。
沒響兩聲,蕭寰接了起來。
“你還在?”她忙問。
“還未到時辰。”蕭寰答道。
虞嫣哂了哂,心裏罵自己淨扯廢話。
“我在路上了。”她說,“就是路有點堵,不過應該很快。”
“嗯。”
“不過我要是趕不到,你別等我。”虞嫣道。
“知道了。”
虞嫣沒什麽可說的,少頃,掛了電話。
她深吸口氣,讓自己放鬆些,望向車窗外。
月亮被高樓遮住,隻在間隙的時候露出臉。
虞嫣怔怔望著,忽然想起那句老話,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四舍五入就是十三的月亮十四圓。
如果今天還是十三就好了……
終於到家的時候,虞嫣匆匆進門,脫了鞋就往後院跑去。
當看到荷塘邊的蕭寰,她的心落地,長長鬆了一口氣。
蕭寰已經穿上了他原來的衣服,高冠長衣,腰佩長劍,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樣。
看到虞嫣回來,他的雙眸中似一瞬間亮了起來。
心情倏而慶幸。
幸好他還沒走。
虞嫣一陣高興,提著裙子,才走上前,卻見他盯著她的臉,眉頭微微皺起。
“你的眼睛出了何事?怎髒兮兮的。”他說。
虞嫣:“……”
那是煙熏妝,死直男。
虞嫣不理這話,將他打量打量,道:“你一直在這裏等著?”
蕭寰頷首:“時辰快到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麽?”虞嫣看向一旁的背包,打開來。
隻見蕭寰已經按照她說的,用保鮮膜將東西都包裹得嚴嚴實實,她檢查了一下,應該不會漏水。
看著沒問題了,她把拉鏈拉嚴實。
還有一點時間,虞嫣看向蕭寰,深吸口氣,微微笑了笑。
“你回去之後,是不是又要到朔方去了?”她問。
“正是。”蕭寰道,“那邊事務複雜,我不可離開許久。”
虞嫣頷首。
她想說祝你一路順風。
但覺得似乎不合適,畢竟他要跳到水裏去。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從包裏翻出一張紙片,遞給蕭寰。
蕭寰接過來看了看,隻見那是他和虞嫣的那張合影。
他板著臉,而虞嫣笑得開心。
蕭寰有些詫異。這照片拍出來的時候,虞嫣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他一直以為她早就刪掉了,原來一直留著。
“這個已經過塑了,進水也不會壞,應該能保存很久。”虞嫣訕訕,“我們到底認識一場,也沒有好留作紀念的,就這個吧。”
蕭寰看著,驀地,心中生出些暖意。
他“嗯”一聲,把背包的拉鏈拉開,將照片放到夾層裏麵。
“蕭寰,”少頃,虞嫣想了想,看著他,“我們是朋友,對吧?”
蕭寰一怔,唇角不由彎起。
並非覺得可笑,而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
“是。”他說。
虞嫣點頭。
“我們可以互相幫助,”她語氣輕鬆,“比如我這邊要是遇到什麽擺不平的麻煩,需要避避風頭,就到你那邊去。你這個廣陵王要是幹不下去了,也可以到我這邊來,我包你吃住。”
蕭寰的目光動了動。
虞嫣看著他,訕笑:“我開玩笑的,你怎麽可能幹不下去。”
蕭寰沒有說話,少頃,淡淡一笑,道:“我回去了。”
虞嫣:“嗯。”說著,朝他擺了擺手。
蕭寰不再多說,看了看表上的時間,拿起包。
虞嫣看著他下到水裏,還想說注意安全,卻見他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潛入水中。
水麵掀起一陣水花,荷花和荷葉被攪動的水波搖曳著,映著岸上的燈光,斑駁破碎,似幻似真。
虞嫣趴在露台邊上,睜大眼睛往水裏望去,已經不見了蕭寰的蹤影。
“蕭寰?”未幾,她喚了一聲。
沒有人答應,隻有水麵仍然晃動,但已經越來越平靜。
虞嫣又連續叫了幾聲,一聲比一聲更大,但落下之後,隻剩寂寥。
他……這就算回去了吧。
夜風吹來,荷花和荷葉微微擺動。
她坐在池邊,有些怔怔。
蕭寰才下水,就感覺與上次一樣,腳下被什麽拖拽住,身上幾乎掙紮不動。
幸好他早做好了閉氣的準備,好一會,他的腳下觸到地麵,往上一蹬,出了水麵。
蛙聲和蟲鳴熱鬧,周遭幽暗,隻有不遠處的屋簷下掛著燈籠,在夜風中微微搖曳。
蕭寰抹掉臉上的水,看了一會,終於確認自己已經不在虞嫣的院子裏。
正當他上岸,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傳來:“殿下!殿下回來了!”
他看去,隻見衛琅和李泰從屋子裏跑出來,後麵還有兩人,是管事何賢和侍婢碧鳶。
“殿下……你……”衛琅又驚又喜,率先跑到蕭寰麵前,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全,一邊激動眼睛望著他一邊擦著眼淚,“你總算是回來了!”
他的模樣有些憔悴,看著瘦了許多。
蕭寰知道這些日子他們肯定為自己日夜擔心,沒說話,隻微笑地用力拍拍他的肩頭。未幾,又看向李泰。
他的眼眶也發紅,但比衛琅鎮定不少,擦了擦,笑道:“小人就說殿下定然不會有事,果然如此!”
蕭寰也拍了拍他的肩頭。
再看向後麵,何賢和碧鳶望著他,欲言又止,神色戰戰兢兢。
“何管事。”蕭寰神色平和,道,“孤離去一月,宅中可安好?”
何賢忙道:“稟殿下,宅中一切安好,小人等每日守在這院中,隻等殿下回來。”
李泰笑道:“殿下回來了就好,還是先到室中將濕衣換下,有話從長計議。”
眾人皆以為然。
衛琅早看到了蕭寰手裏的包,要替他接過來。
蕭寰卻道:“不必。”說著,提著包往屋內走去。
“殿下!”衛琅滿臉興奮,跟在旁邊迫不及待地問,“殿下是真的跟著王妃去了她那邊?她果真不是王妃麽?”
蕭寰聽得這話,愣了愣。
他看著衛琅:“誰人與你說的?”
“是王妃自己說的。”李泰在一旁訕訕道,“殿下或許不知,她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