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僵持
明亮的光輝一閃而過，渾身漆黑，與夜色幾乎融為一體的亞龍種抬起了自己長長的脖頸，伸出腦袋，向前望去。很快，兩道明亮的光柱就這樣從天而降，重重的轟擊在漆黑的大地上，隨後籠罩天空與大地的黑色被驅散，消滅。但是很快，它們再次舞動著填補了那原本的空缺，隨後，一連串的火光與爆炸在要塞城牆上爆發。而看見這一幕，暗夜亞龍眯起眼睛，因為她很清楚，馬上自己就可以看見一幕美麗無比的畫卷了。
果然，在那一連串的閃光與爆炸之後，遠處的要塞仿佛再一次沉浸入黑暗與死亡的籠罩之下，但隻是眨眼之間，密密麻麻的火光憑空無限，宛如暴雨一般從天空向鋪灑而下，很快，大地上開始燃燒起來，黑暗再次扭曲，後退。但是伴隨著幽藍色的靈魂之火爆發，不死大軍再次向前。
看見眼前的這一幕，暗夜亞龍輕輕晃動了下腦袋，接著收回目光。因為接下來的戰鬥已經不用再看下去了，在地平線的另外一頭已經浮現出了魚肚白，很快，黎明將至，然後再次進攻無果的不死軍團就會撤離，在度過一個白天之後，伴隨著夜晚的降臨繼續進攻。這倒並非是自己有什麽預知的天賦，而是因為這一幕已經重複了足足有十多天了。每天都是如此，伴隨著黑暗降臨，柯倫德率領不死大軍展開進攻，然後那群人類利用聖潔之槍進行防守，一次又一次的擊退不死大軍的進攻。
果不其然，就在暗夜亞龍收回目光之後半個小時裏，本來還對要塞進行激烈進攻的不死軍團開始有序的撤退，而伴隨著太陽的第一絲光亮照耀在大地上，不死軍團在拋下了一地的屍體之後。就這樣完全的離開了光之龍魂的庇護之下，重新回到了他們那永恒暗夜的時間。
“真他媽的……”
羅德站在城牆上，惡狠狠的注視著眼前的戰場，那些此刻除了屍體就是鮮血，伴隨著寒風甚至能夠隱隱約約的聞到幾絲惡臭。而此刻在羅德的身邊，城牆上也到處都是鮮血，經過這麽多天，城牆上到處都是漆黑汙穢的血跡，有不死生物的。也有活人的鮮血。
自從柯倫德再次讓不死軍團發起進攻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天了，這十天裏，每天晚上羅德都要帶領自己的手下和不死軍團交戰。但是羅德很清楚，柯倫德一直都在保留實力，他會偶爾不時的變換一下兵種進行搭配。看起來好像是打算給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但是羅德知道那隻不過是因為這頭狡猾的巫妖想要看看自己麵對這一切是否還有其他的王牌前來應對就是了。不得不說柯倫德的確有一點兒手段，既然無法用斥候來獲取敵人的情報，那麽就讓敵人自己將王牌展現出來就是了。
於是乎，這十天裏，羅德麵對了各種各樣的不死軍團的兵種搭配進攻。有時候是骸骨巨魔加食屍鬼的正麵強攻型，也有石像鬼加骸骨獅鷲以及吸血種的空降戰術。還有死靈法師為主的強化不死軍團的進攻與侵襲。但是麵對這輪番的不死軍團的進攻花樣，羅德卻是以不變應萬變，不管對方使出什麽手段，他這裏就一招。以聖潔之槍為主，然後再配合七戀的火元素法術進行大麵積轟炸，其他人負責率領士兵防守城牆，偶爾還會讓小小泡泡糖來中和和抵消一下對方的法術。至於戰天使和魔導艦隊。羅德依然藏在後麵，雖然貝妮軍團長和魔導艦隊的指揮官曾經數次請戰。但是羅德咬住牙就是不鬆口，他向兩人表示他們的存在是贏得這場戰爭的最終王牌，小不忍則亂大謀，所以還需要他們繼續忍耐下去。
嚴格來說，羅德這邊目前還是能夠勉強防的住的，哪怕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羅德也沒有放任戰天使和魔導艦隊出場，甚至就連他自己新造的一百門魔導炮也沒有開過一次炮。最多就是讓七戀施展一下她的“七重地獄”和“硫磺之河”來對抗不死生物的強攻罷了。
羅德很清楚，現在雙方就是在比耐心，而誰的耐心首先耗盡，那麽誰就會一定失敗。柯倫德也著實謹慎，整整十天，這頭狡猾的巫妖都把精力放在試探上，他損失了將近三萬大軍，但是羅德卻一點兒柯倫德意料之外的東西都沒有展示出來。但是要說羅德一點兒損失也沒有，那也不對。
雖然羅德定下的基調還是聖潔之槍負責大部分，七戀和小小泡泡糖負責進攻與防守，瑪琳等人隻要率領其他人清掃城牆，防止不死生物進入要塞就足夠了。但是他們的損失還是在與日俱增，直到目前為止，陣亡的人數已經將近千人，羅德可以肯定等這次要塞防守戰結束之後，自己的私兵這邊兒又要重新招募人手了。
但問題其實並不在這裏，最重要的是………在不死軍團的輪番衝擊下，他們累了。
這是羅德最頭疼的，士氣，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對於整個戰局的影響卻是越來越大，不死軍團不需要士氣，它們可以失敗後一次次重來，哪怕是被全部殲滅也不會動搖。但是人類不同，更何況不死軍團的進攻時間實在太反人類了。它們都是晚上進攻，白天休息。連帶著羅德這邊也個個都變成了夜貓子，可以想象，身為普通的人類，卻要強行調整生物鍾，而且每天晚上都要為了生存而拚個你死我活，對於士兵們的精神壓力來說有多大。現在唯一支持著他們的就是一次有又一次的勝利和羅德的威望，羅德不得不幸慶這個時代雖然等級製度森嚴，但是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好歹部下都尊重自己身為指揮官的地位和身份，沒有因此而對自己鬧騰什麽事來，不然的話，還不定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呢。
現在羅德能夠做的就是讓靈師和戰天使負責照顧那些士兵，用她們的天賦靈術來治愈和恢複體力，然後再用豐盛的美食和報酬來鼓舞與振作自己手下的士氣。但是羅德很清楚，這也是有限的。
想到這裏，羅德望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瑟琳娜，這位環法協會倍受矚目的新星法師這個時候早已經沒有了原本整潔幹淨的樣子，隻見少女那柔滑的頭發現在早已經凝結成一撮一撮，潔白的麵頰上到處都是泥土和血痕，長袍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本來價值千金的魔法長袍現在看起來就好像乞丐裝一樣。而瑟琳娜自己也早就沒有了本來的模樣，她半閉著雙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不住的打著哈欠，以前千金小姐的做派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戰爭，沒有什麽比殘酷的戰爭能夠讓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雖然不死軍團的連番進攻給了羅德這邊很大壓力。但是托柯倫德的福，他們也對於不死軍團的各種戰術搭配和了解有了非常深刻的認識。這對於穆恩來說才是一筆最重要的財富，畢竟在這之前，幾乎沒有人經曆過不死軍團的戰爭，更不會了解不死軍團的各種戰術。而柯倫德顯然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羅德借此狠狠的利用一把，他處心積慮思考的各種戰術和兵種搭配手段正好成為了羅德用來現場教授和演示夜之國兵種特點與戰術技巧的最佳背景。而在柯倫德“無私”的奉獻和羅德的理論教導之下，幾乎所有要塞裏參加過對不死生物戰鬥的士兵已經對他們將要麵臨的敵人的一切了如指掌。而從光輝旗幟與榮耀之刃兩個軍團所派遣來的軍官代表也私下裏向羅德表示他們受益匪淺。可以肯定。當這些人回到自己的軍團之後，他們絕對會成為經驗最為豐富，並且對不死生物最為了解的重要人物。
“瑟琳娜小姐，瑟琳娜小姐？”
“嗯…………嗯？！啊。領，領主大人，有什麽事嗎？”
聽到羅德的呼喚聲，瑟琳娜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相反，她點點頭。仿佛打盹般迷糊的回應了一聲，這才仿佛察覺到什麽似的，有些恍惚的抬起頭來，在看見旁邊的羅德之後，這位大小姐麵色微微一紅，急忙伸出手去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這才望向羅德。
“你已經很疲憊了吧，應該去休息一下了。”
“是，謝謝你，領主大人，我隻是有點兒……”
“哎呀，瑟琳娜，你就別逞強啦，看你的樣子誰都知道你撐不住咯。”
就在這個時候，佛德裏克也從旁邊走了過來，他身上的盔甲上也到處都是斑斑血跡，雖然經過了一夜的激戰，不過這位年輕的騎士倒是表現的遊刃有餘，他笑著望向自己的未婚妻，上下打量了一下。而聽到佛德裏克的說話，瑟琳娜微微皺起眉頭，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佛德裏克。但是…………這些不死生物還真是頑強，我們已經打退了它們這麽多次，它們還是這麽頑強………”
“它們不是頑強，它們隻是沒有腦子而已，瑟琳娜小姐。”
羅德聳聳肩膀，然後攤開雙手。
“好了，我建議你去洗個澡，然後休息休息，畢竟今天晚上我們還有的忙。”
良好的後勤是保障士氣的重要條件，為了保證士氣，羅德咬咬牙還是從手中又抽了點錢在營地和據點要塞以及法師塔裏分別建設了三個溫泉浴場（當然男女是分開的）以供眾人使用，通過抽調附近山脈之中的地下溫泉來供給熱水，能夠讓那些滿身血腥的士兵在征戰至於可以享受一個悠閑舒適的環境，放鬆身心是非常重要的。而除此之外，羅德還征調了不少有經驗的廚師來給他們做美味的飯菜以保證眾人的戰鬥熱情。不得不說，這一招的效果還是不錯，不過這也是因為羅德身在要塞裏。要是在野外和不死大軍這麽對抗，恐怕早就崩潰了。
當然，這樣一來要消耗不少食材，羅德的係統能夠幫助他搞好建設，但是卻無法憑空幫他變出食物來，不過羅德也不在乎，他讓莎娜高舉莉蒂亞的命令在深石城和整個帕菲爾德平原裏大肆收購那些新鮮肥美的食材，然後通過傳送門運到要塞。這當然會讓一些人不高興，但是羅德才不怕他們不高興。要是自己的要塞被攻破，他們恐怕連不高興的資格都沒有了。
而聽到羅德的說話，瑟琳娜麵上明顯也浮現了放鬆的表情，沒有一個女人不愛美的，特別是瑟琳娜這種千金小姐，在戰鬥之中還好，但是每次等到激烈的戰鬥結束，看著自己麵上的血汙和長袍上那些令人作嘔的痕跡。再加上撲鼻而來的死屍與腐爛的氣息，瑟琳娜感覺自己都要暈過去了。如果不是每次戰鬥完畢之後可以舒暢的去法師塔裏洗個熱水澡清洗身體的話，瑟琳娜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堅持這麽久。至於那些衣服瑟琳娜也完全不需要擔心，海精靈簡直是最好的仆從，她們會默默的為其他人清洗幹淨所有的衣物和盔甲。並且讓他們能夠容光煥發的迎接新一輪的戰鬥。
“或許你可以和佛德裏克一起洗？”
羅德望了一眼旁邊的年輕騎士，開口說道。而聽到羅德的說話，年輕的騎士頓時兩眼放光，吹了聲口哨。
“這主意不錯，瑟琳娜，我們一起洗吧！怎麽樣？！”
“你去和那些骨頭架子一起洗吧！”
聽到佛德裏克的回答，瑟琳娜的麵上頓時變的一片通紅。她狠狠的瞪視了佛德裏克一眼，用力一跺腳接著轉身離開。而麵對自己未婚妻的擠兌，佛德裏克也沒有什麽變化，相反。他笑嘻嘻的先向羅德行了個不那麽正規的軍禮，然後轉身跟著瑟琳娜離開，看他的樣子，顯然是打算努力將羅德的說話變成現實了。
看著遠去的兩人。羅德搖了搖頭，開了個小玩笑讓他本來疲憊的心情變得稍微放鬆了一些。此刻的太陽已經從地平線的另外一側露出頭，燦爛的陽光照耀在羅德的身上，讓他感受到了幾絲溫暖。不過羅德卻並沒有在乎這個，相反，他眯起眼睛，注視著眼前不遠處那漆黑，陰暗的永夜之界。或許其他人沒有發現，但是羅德卻敏銳的察覺到，昨天晚上的戰鬥嚴格來說並不算激烈，甚至羅德發現不死軍團難得的有了保存實力的姿態。這使得它們的進攻看起來更像是一種騷擾，而並非再次嚐試進攻的節奏，而且，昨天晚上不死軍團的戰術也很鬆散，有點打哪兒隨哪兒的意思。
這就意味著……
“你已經準備好了嗎？柯倫德？”
我已經準備好了嗎？
巫妖坐在石椅上，麵色陰沉的望著眼前的沙盤，在上麵，密密麻麻的黑色旗幟插滿了前線，巫妖伸出自己幹瘦的手指輕輕撥動著眼前的旗幟，考慮著這個問題。經過這麽多天的試探，柯倫德認為自己已經掌握了那個年輕的人類領主的所有情況。看起來聖潔之槍的確是他唯一的殺手鐧，麵對自己的幾次變陣，這個年輕領主用的都是同樣的手段，不得不承認，作為人類，他對於不死軍團的動向和反應做出的判斷都很正確。但是柯倫德也可以看出，人力畢竟是有限的，那個人類領主做出的應變非常有效，但是非常有限。他所能夠做到的就是依靠聖潔之槍的大範圍殺傷力，來對不死軍團進行最強有力的打擊，而其他人則負責邊角料的工作。如果僅僅隻是這樣的話倒不算是什麽出乎意料的戰術，但是讓柯倫德吃驚的是，那個人類領主對於不死軍團的行動預判的非常準確，每次聖潔之槍的轟擊都可以準確擊中不死軍團所凝聚的一波衝鋒裏最核心的部位，從而導致它們無功而返。
當然，這也和每次柯倫德都沒有派遣太多不死生物進攻有關。自從第一次進攻受挫之後，柯倫德就將大部隊重新安頓下來，然後利用小股部隊一點點的試探，它不但是在試探對方還有什麽隱藏的王牌，而且還在試探那些人類所能夠承受的底線。
有好幾次，柯倫德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他們能夠承受的範圍，但是那個年輕的領主實在很厲害，哪怕是被弄的手忙腳亂，他也可以在第一時間裏穩定下來重新做好防禦和進攻的準備。如果可以的話，柯倫德也希望就這樣通過一次次加壓，然後徹底將對方壓垮，但可惜的是，因為羅德的抗壓能力遠遠超過他的預想，使得柯倫德被迫要做出一個選擇。直到現在，他已經損失了將近五萬人，隻剩下了十萬不死大軍。而如果再像之前那樣逐漸增加人數和改變戰術來騷擾對方的話，那麽又會有什麽下場呢？雖然那個人類表現的有些狼狽，可是他的要塞還是守住了。那麽，他還能夠守住多久？
如果自己再損失五萬不死大軍，那之後還能拿什麽去拚？
柯倫德陷入了沉思之中，火元素那邊已經消耗殆盡，傳送門隻能夠再承受十次跳躍，而手中那些可以被犧牲的部隊已經犧牲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精銳———它已經聽到了很多關於伯克斯和杜蘭對自己小心謹慎做法表達出了不滿。如果讓他們拿各自手下的精銳去做誘餌和炮灰，兩人一定不願意。
骸骨獅鷲和石像鬼也有不同程度的損耗，如果柯倫德手下有一隻五十萬的軍團，那麽它還有膽量這麽做。但是現在，十五萬大軍隻剩下十萬…………對方也沒有再表現出什麽讓自己感覺到驚喜的東西…………它還有必要繼續試探下去嗎？
答案，柯倫德的心裏已經有了，但是現在，這個巫妖隻是在尋找一個理由讓自己接受這個答案。
想到這裏，柯倫德站起身，走出營地，接著，它抬起頭來，一個龐大，漆黑如夜，在山峰上俯瞰一切的身影就這樣落入了它的眼中。
“就是今晚…………”
巫妖低聲說道，沙啞的聲音中透露出了某種堅決，它眼中的靈魂之火開始熊熊燃燒，仿佛要毀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