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混亂的先兆
當重新踏入深石城的大門時，庫德拉和他的部下，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他們蜷縮在沉寂高地那狹窄的洞穴裏時，誰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再一次看見這副熟悉的景象，更有些死裏逃生的傭兵熱淚盈眶，趴在地麵上嗚咽不止。
但是和部下不同，庫德拉隻是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就感到了一絲無奈和鬱悶。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接連有兩三個部下私下裏和他商談，打算離開傭兵團，不再做傭兵的工作。這在傭兵團裏是很常見的事情，傭兵也是人，不是隻會完成任務的機器，更不是嚴令禁行的軍人，如果讓他們一次次的在死亡線上徘徊，時間長了他們也會有恐懼心理。這一次運氣好，傭兵協會派人把他們救出來了，但是下一次呢？
在這樣的恐懼之下，選擇放棄也並不奇怪。庫德拉雖然也試圖挽留他們，不過看起來沒有什麽用。而讓他擔心的是，這樣一來傭兵團的人數就越來越少了。除去那幾個已經確定要走的，剩下的也不過三四個人，更何況就算在這些人裏，庫德拉也發現有些人已經萌生了退意…
眼下擺在庫德拉麵前的，已經不僅僅是傭兵團的缺員問題，而是整個傭兵團是否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的生死大敵。
不過可惜的是，就目前來看，他似乎並沒有有效的方法來阻止這一切。
“哎…………”
庫德拉歎了口氣，接著他抬起頭來，望向不遠處，在那裏，羅德正低聲的和瑪琳說著些什麽，從他們不時望向馬車的目光來看，或許和那個半獸少女有關吧。
想到這裏，庫德拉就不由冷冷的瞪了一眼吊在自己後麵的半精靈少女，在這次冒險之中，他已經非常清楚的了解到羅德和他的傭兵團的實力，雖然這個傭兵團的人數甚至不夠法定上限，不過根據庫德拉的經驗來看，在羅德的指揮下，這些人所發揮出來的強大力量卻足以比的上兩個武裝齊備的傭兵團。而庫德拉也早已經從一開始的不服轉為現在的崇拜了，他雖然還很懷疑羅德究竟為什麽會擁有這麽豐富的經驗和熟練的指揮能力，不過至少在庫德拉知道，這個年輕人的實力非常強大。
如果換了之前的話，他還希望能夠和羅德打個商量，讓自己這些殘兵敗將加入對方，但是現在，連這最後一絲希望都落了空。因為安妮那件事，雙方的氣氛已經降到了冰點，在他們離開高地之後到坐蓬車回來的一路上，羅德對他們都是不理不睬，仿佛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而那個少女法師則更加可怕，她總是帶著一種攝人心魂的銳利目光盯視著自己等人，誰都可以看的出來她相當生氣。就連那個本性溫和的靈師小姐現在對他們也是非常冷淡，庫德拉嚐試了好幾次，最終都隻不過是碰了軟釘子。
而更讓庫德拉頭疼的是，不僅羅德他們對自己表現出敵意，就連塞雷克和那些傭兵協會來的靈師也同樣非常不滿。要知道對於傭兵團來說，傭兵協會可是個非常重要的組織。一旦被他們記恨的話，那麽以後的日子就會很難過了。
仔細想來，傭兵們之所以想要退出，恐怕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吧。
“庫德拉團長。”
就在庫德拉無奈歎息的時候，塞雷克走到了他的麵前，嚴肅的麵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和羅德會回傭兵協會一趟，事情已經辦完，你們已經安全歸來，便到此結束。現在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不過我希望可以在明天得到一份關於整件事的詳細報告，這對於你來說應該不困難吧。”
“是！塞雷克大人！”
庫德拉急忙繃緊神經做出了回答。而聽到他的回答，劍術大師麵上的表情略顯緩和，他望了一眼庫德拉身後的眾人，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們這次也算是損失慘重，算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不過庫德拉先生，我希望你能夠約束好自己手下的傭兵，畢竟，我們傭兵協會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願意救助你們的人，但是現在被救者和救人者之間的關係居然這麽………也實在讓協會很尷尬。坦白來說，庫德拉先生，我希望能夠看見你的誠意。我想，這對於傭兵團來說，是非常必要的吧。”
“是，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
庫德拉自然明白塞雷克的不滿，立刻大聲做出了回答，而得到他的回應，塞雷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而此刻，在另外一邊，羅德也已經向瑪琳交代完畢。雖然說按照流程，在完成任務之後，眾人應該回到傭兵協會去接受會長的嘉獎，不過安妮一直昏睡未醒，莉潔陪伴在她的身邊並不想去。而瑪琳對於傭兵的榮譽顯然也看不上眼，對於這種可有可無的獎勵毫無興趣。而老沃克顯然也並不打算跑去協會接受嘉獎，對於他來說好好休息一下才是真的。
所以最終羅德隻好讓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他自己跟著塞雷克跑一趟就好。
至於天使塞莉亞，在離開沉寂高地之後羅德就將她收了回去，對外則宣稱她的任務已經完成所以離開。畢竟召喚精靈不可能無限製的存在，羅德的靈魂力量也是相當有限的………
但是在離開之前，瑪琳還是把他拉到旁邊，麵帶憂慮的詢問關於安妮的後續問題。作為一個博學的法師，安妮很清楚半獸暴露之後的下場。她現在也很擔心，一旦安妮的身份被說出去，那麽深石城的人會不會要求他們將安妮交出來，或者驅逐傭兵團。在這一點上，瑪琳還是相當細心的。
不過羅德倒沒有瑪琳想的那麽多，他低聲安慰了幾句，告訴瑪琳一般在邊境城市，人們對於半獸的感觀並不象其他地方那麽強烈，特別是象深石城這樣的地方，隻要安妮沒惹出什麽災禍來，人們是不會有這種念頭的。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把這件事傳出去，他們也可以借助傭兵協會的力量來擺平，畢竟在整件事上，安妮都沒有任何錯，她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隻要把握好方向的話，那麽是不會出什麽大問題的。
在聽到羅德的回答之後，瑪琳總算是放下心來，隨後坐著馬車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不得不說，現在看起來，這位小姐還真的越來越有點副會長的樣子了………
“羅德先生？”
就在羅德望著越走越遠的馬車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他的身邊響起，羅德轉過頭去，隻見一個長像清秀的靈師少女正不安的站在那裏，她低著頭，悄悄的抬起眼睛偷望著自己，在察覺到羅德的目光之後，卻又重新低下頭去。
“有什麽事嗎？”
麵對羅德的詢問，少女猶豫了片刻，接著戰戰兢兢的望向身後，羅德這才發現在她身後不遠處，其他幾個來自協會的靈師少女也同樣站在那裏，帶著微笑望著自己的同伴。而她也似乎從同伴的目光中吸取了力量，轉過身，勇敢的抬起頭。但是即便如此，也依舊掩飾不住麵上浮現的那絲紅暈。
“是……是這樣的，那個………之前您在高地，從那些可怕的亡者手下救了我，我一直沒有向您道謝，真是太失禮了……那個………非常感謝您救了我………”
說著說著，少女又重新低下頭去。
看著眼前這個羞怯的女孩，羅德不由感歎，看來這果然就是生活經驗的差距，同樣都是靈師，莉潔雖然有時候也很軟弱，但是她並不膽怯。而這位小姐一看就是溫室裏的花朵……真是沒法比啊。
“不用向我道謝。”
羅德擺了擺手。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而且，如果要道謝的話，安妮才是應該接受你們謝意的那個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聽到羅德的回答，少女露出了一絲笑意，她似乎也不象之前那麽緊張了。
“我和姐妹們已經商量好了，在安妮小姐醒來之後，我們就會一起去看她，無論如何，她為了我們做了那麽多事，我們都必須為此好好的感謝她才是。”
說道這裏，少女停頓了下，接著這才有些猶豫的接著說了下去。
“那個……羅德先生，關於安妮小姐的事情，我們大家是有點吃驚，但是我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絕對沒有因此害怕安妮小姐的意思！我們是靈師，治療過各種各樣的病人，所以我們很清楚，那些擁有半獸血統的人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可怕。而且………如果您日後還需要我們的幫助，請您隨時吩咐，隻要能夠幫的上忙，我們絕不推辭。”
說完這句話，少女通紅著臉，向羅德行了一禮，接著便急忙轉身跑開，重新回到了她的同伴身邊。而就在這時，塞雷克也帶著一絲抑鬱的微笑，出現在羅德的眼前。
“長的好就是吃香啊，年輕人，不過我可要告訴你，我們協會的靈師，你可不要想隨意拐跑哦？不然的話老家夥會找你拚命的。”
聽到塞雷克半開玩笑的說話，羅德望了他一樣，隨後聳聳肩膀，搖了搖頭。
“該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不是我的，要也要不來，我不在乎，塞雷克先生。”
“如果你這句話被那些孩子聽到一定會胡思亂想的，好啦，別在這裏廢話，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不是嗎？”
從外表看起來，傭兵協會和平日裏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當羅德和塞雷克走進大廳時，卻立刻就發現，整個協會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熱鬧的大廳內此刻人煙稀少，那些坐在桌前的傭兵們也完全沒有了往日那種活力，他們要麽低聲歎氣，要麽就是在旁邊喝悶酒。見到羅德和塞雷克進來，傭兵們也隻是抬頭打量他們幾眼便重新低下頭去，看起來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活力。
羅德和塞雷克對視了一眼，雖然他們彼此之間都沒有多說什麽，不過從對方的眼中就可以看出他們的想法。
事情開始變的越來越嚴重了。
他們的猜想在老會長那裏得到了證實。
“我們進行了調查，但還是有些晚了。”
坐在桌子後麵的老會長現在看起來則是蒼老了許多，往日的那股精氣神也看不見了。
“在那之後，我向所有的傭兵團發出了緊急通知，告訴他們最近出現了一些問題，要他們急忙收手不再繼續任務。而且傭兵協會保證不會因此而扣除他們的積分，但是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晚了一步，三十二個傭兵團裏，包括‘勝利美酒’在內，有二十一個嚴重減員，有三個傭兵團甚至已經申請解散重組，還有五個傭兵團根據他們的留守團員回應依舊沒有任何消息，我看這也算是凶多吉少。現在整個帕菲爾德地區，要論沒有受到任何損失的傭兵團，連同這小子的星光在內，也隻剩下四個。”
說道這裏，老會長眉頭緊鎖，麵色嚴肅。
“根據各地報告上來的消息，這次的麻煩看來很大，深石城傭兵協會成立到現在，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真是……哎………！！”
說道這裏，老會長也是麵色陰沉，顯然這對他來說並不好受。
“對方這麽處心積慮的想要搞垮我們，究竟對他們來說有什麽好處？”
塞雷克一麵撫摸著下巴上的胡子，一麵思考著喃喃自語的說道。
羅德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現在已經差不多明白當初為什麽深石城會遭遇到夜之國的襲擊了，不過現在這些話說出來也沒有用，塞雷克和老會長是不可能相信他的。不過羅德並不在乎，很多人都以為，隻有找到了動機，才能夠阻止敵人。但是羅德卻反其道而行之，先阻止敵人，再去尋找他們的動機也不遲……象推理小說裏那樣沒有動機就無法指認犯人的事情隻不過是藝術誇張，羅德當然也沒有興趣陪著兩人順這條方向思考來為其藝術性添磚加瓦。
“那二十一個傭兵團有什麽打算？”
羅德不動聲色的詢問道。
“一部分人想要聯合起來，重組新的傭兵團。還有些人沒有放棄，打算再招收一些人手，不管怎麽說，三十二個傭兵團名額會有空缺是必然的了。”
“名額空缺之後呢？”
“按照規定，我們必須從現有的傭兵隊中提出前幾名，填補空缺。而且其他傭兵團的日子也不好過，事實上………”
老會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在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這讓他那張本來就不好看的老臉越發不爽，不過即便如此，老會長還是耐住性子，開口說道。
“進來。”
房門打開，接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紅色皮甲，從身上微弱的魔法光輝就可以看出來，這件皮甲價值不菲。腰間左右分別掛著一把青綠色的長劍以及一把黑色的短刀。英俊瀟灑的麵孔上帶著自信而得意的笑容，微微眯起的眼睛裏閃露出鎮定自若的神情。
走進房間，年輕男子望向房中的三人，愣了一愣，隨後他微笑著走到老會長的書桌前，畢恭畢敬的遞過了手中的卷軸。
“尊敬的會長大人，我代表‘翡翠之眼’傭兵團前來向您遞交申請，這是我們的協約。”
“哦？”
聽到男子的說話，老會長拿過了男子手中的卷軸，展開來仔細看了看，隨後他點點頭，拿出插在一旁的鵝毛筆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嗯，沒有問題，我代表傭兵協會，正式承認‘翡翠之眼’的重組完成。從現在開始，你們就重新恢複為傭兵團的身份，我希望你們能夠按照傭兵的規則去辦事，不要作出會有損傭兵臉麵的事情。”
“請您放心，會長大人，我們一定會努力。”
說道這裏，男子微微恭身行禮，接著他轉向塞雷克，麵上多了幾份嚴肅。
“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塞雷克大人，真是令我感到無比榮幸，如果您有時間的話，我希望您能夠來‘翡翠之眼’看一看，現在傭兵們正是沮喪的時候，如果您能夠出現在他們麵前的話，我想他們一定會重新振作起來的。”
“我會考慮你的邀請。”
對於男子的說話，塞雷克隻是微一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而男子似乎也並不引為意，他轉過身，望向羅德，思考了片刻，隨後熱情的伸出手來。
“您一定就是傳聞中率領傭兵團前去沉寂高地進行援救行動的羅德先生吧，初次見麵，您好，我是………”
“佛蘭克.凱利斯先生。”
羅德站起身來，握住了男子伸出的手。他的麵上沒有絲毫表情，與男子麵上的熱情笑容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真讓我感到驚訝，堂堂凱利斯家族的第三繼承人不在巴塞待著，跑來深石城做什麽？我記得貴家族是以商聞名的吧，什麽時候對傭兵又有興趣了？”
聽到這裏，男子麵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