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撲朔迷離
有一種日子叫重喪日,重複喪葬的意思,就是家裏有人在重喪日去世,一年之內,這戶人家就要再死一個。
我記得當年那家最先死的是個老頭,當時也沒人算日子,因為各種各樣的風俗忌諱太多了,請上兩個不同的風水先生,指點的規矩都有可能大相徑庭,要是買一本忌諱大全,照著所有的條條框框辦喪事,那遺體都不用下葬,剁碎了包餃子拉倒!
那陣子鼓勵火葬,村裏會給錢,於是那老頭就拉到火葬場燒了,自那以後,家裏就出了許多怪事,做惡夢,死牲口什麽的就不用提了,兒女們以為是老頭缺錢,除了燒紙祭拜,哭哭啼啼的求饒,也沒有其他辦法,直到半年以後,這家的長子也掛了。
照舊送到火葬場,隻是火化的那一天,這家上了年紀的老婆婆才細心發現,父子倆居然是同一個火爐,同一個火化師父,於是就有人說邪門,肯定是老頭要帶兒子一起上路,這半年來,就在原地等著呢!
後來找先生來看,有人說是重喪日喪命,犯了蝴蝶雙飛,可這時候也沒意義了,老頭已經帶走了兒子,便請和尚擺了水陸道場,超度那對共赴黃泉的父子。
劉為民要說的,就是文靜被帶走的那天是重喪日,也就說用不了多久,我也要掛掉了,那枚封口費隻是個催化劑,假如我能活八個月,現在隻有三五個月了,而這也是劉為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男鬼愛慕文靜所以要帶走她,這基本不可能,比文靜漂亮的女孩不知凡幾,死鬼更多,如果看上就要帶走,那打光棍的男人要增加十倍,隻能是文靜先惹到了他,比如踢翻了給他燒紙錢的鐵盆或者踩了他的墳,閻王爺好惹,小鬼難纏,這種沒什麽本事的鬼最是貪得無厭,因為文靜犯了小錯就要強娶她,這還有些可能!
可連我也帶走,這就不簡單了。
尤勿說,男鬼口味重,男女通吃。
劉為民對他說,即便是這樣,男鬼也隻能在夢中壓我們兩個,不纏上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能把人害死,他能帶走文靜還是倚仗黃勁柏的幫忙,以劉為民對黃勁柏的了解,他不是樂於助人的人,更別說樂於助鬼,隻有一個文靜也就罷了,不可能搶了女兒,再給他找個兔兒爺。
這樣的話一說,又回到最初的問題上,想知道真相還得去找黃勁柏,不過劉為民解釋那些邪術的原理後,我又覺得他沒有騙人,心裏便有了主意。
劉為民將化解蝴蝶雙飛的法子交給我們之後,便起身告辭,說是還有事要忙,過兩天再聯係,我請他多留一會,還有許多事情要詢問,比如怎樣能找到安素。
想到我失心瘋時曾掐她的脖子,有些內疚就想道個歉。
劉為民笑笑說:“我都沒見過她,怎麽幫你找?不過有一件事,她沒有說錯......算了,水至清則無魚,話至白則無趣,王震小朋友,老頭送你幾句話,有什麽後果就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他便一語不發的等電梯,直到電梯上來,撂下一句話就跑了。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緣是緣,謝橋之上憶前番,還道好景複還,相隔百重山。”
幾句摸不著頭腦的話,讓我和尤勿無語的對視,我倆是理科生啊,任何押韻的古文在我們眼裏就是天書。
最後,尤勿讓我想想安素都說了哪些比較正確的話,我想了好久都沒有頭緒,隻好作罷,問尤勿,好端端的,師婆為什麽把他打成豬頭?
尤勿說,當晚被我趕走之後,他就坐在小區裏的花池抽煙,可心裏還是不放心,就給美女姐姐打電話求助,電話裏,美女姐姐說正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尤勿就衝她發火了,說是老子對你一往情深,現在我兄弟快掛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沉默少許,美女姐姐便問尤勿,需要她做什麽?
尤勿讓她帶上師婆,直接去大橋找名叫王震的男人,於是美女姐姐不吭聲了,尤勿喂了好幾聲,她才幽幽的說:“是不是與文靜有關?”
一旦承認,就說明尤勿與美女姐姐搭訕是懷有目的的,尤勿隻好裝作不知,胡言亂語了幾句,美女姐姐就掛機了,沒有答複。
就在尤勿暗自琢磨,美女是惱羞成怒了還是默默地去了橋上時,一陣微風便拂過他的臉龐,夾雜了驟雨般的拳頭,當場把他打成死狗了,他看不清誰在打他,連喊疼都做不到,那顆後槽牙就是這樣沒了的!
在尤勿還有一絲意識的時候,他聽到有個女人在說:“你想幹什麽?”
隨後腦袋一震,沉沉暈倒,再醒來時就已經在我家了,劉為民也在,是他說打尤勿的人就是師婆,還讓他捎句話,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尤勿。
說這些的時候,尤勿表情落寞,我就安慰他說,女人都有點小心眼,抽時間去哄哄就好了。
尤勿卻皺著眉頭說,師婆已經走了。
其實他心早有個猜測,師婆和美女姐姐是同一個人,因為那天晚上我倆去抄家,尤勿嘴上說,擔心我翻出他姐姐的內衣,實際上他就是去裏屋找內衣的,想了解一下美女姐姐的尺寸,而他的發現就是,所有的內衣都是一個尺寸,款式還挺潮流。
師婆快五十,美女姐姐二十九,這倆人的內衣不應該相同,再加上當天夜裏美女姐姐帶著奶奶出門,回來的卻是師婆和奶奶,還有劉為民轉述時的語氣,幾乎可以斷定是同一人,所以第二天下午,尤勿就去找師婆道歉。
可師婆家已經人去樓空了,讓尤勿意外的是,當時劉為民正在她家亂翻,他便問劉為民為什麽在這裏,師婆去了哪裏。
劉為民說,師婆傷了心,遠走他鄉了。
師婆的家裏散落了一地內衣和私人用品,是劉為民翻亂的,也就說傷心遠遁的師婆連貼身小衣都沒有帶,這不合常理,如果隻是暫時出去散心,劉為民也不可能跑去亂翻,所以尤勿認為,師婆應該遇到了危險,連家都顧不上回,藏起來了。
他求劉為民救人,可劉為民卻朗聲大笑,信誓旦旦的說尤勿多慮了,師婆很安全,隻是他們兩個私下裏有些事情,所以不能告訴尤勿。
劉為民應該知道許多卻不肯告訴我們,唯一說了的,又讓人難以置信,我又不認識那個黃勁柏,他為什麽要害我和文靜?
可是話說回來,我同樣不認識劉為民,他也沒理由騙我呀!
我渾身上下也就倆腰子和眼角膜還值點錢,可如果他為了錢,綁票尤勿才是最好的辦法。
與尤勿商量,他和我想的差不多,如果劉為民沒騙我,那就是有人要殺我,如果他騙了,就是他要殺我,左右是個死,還不如相信他,死馬當活馬醫唄。
稍稍沉默,我苦笑著說:“哥們,你要不說話我也就認了,可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我他媽真有點虛!”
尤勿氣的臉色發白,嘟嘟囔囔的罵著,收拾牆角的元寶香燭,那是當天在文廟街買來的,我要扔掉,尤勿嫌浪費,還說指不定某天就給我用上了,尤勿絕對是烏鴉投的胎!
劉為民教的法子,就是天黑之後去橋頭給我燒紙錢。
離天黑還有一陣,尤勿小憩片刻,睡醒之後,不放心文靜獨自在家,就扛著她奔橋頭去了。
劉為民說,若人做了鬼,生前一切情,都成為牽絆,所愛與所恨,都想帶走,死在重喪日僅僅是給亡人一個帶走的機會,也就說將來幹掉我的,其實就是被感情羈絆的文靜。
所以我要給自己燒紙,還要念叨著,王震你死的好慘之類,而文靜沒過頭七又是被人把魂搶走,她現在是生魂而不是死鬼,這時候,文靜還不希望我死,我倆有蝴蝶雙飛連著,她能感覺到有人在給我燒紙,心裏強烈的抗拒,生魂與死鬼都有大執念,一旦有了心願就揮之不去,未來也不會害我。
同樣也要給文靜燒紙,劉為民將她的身子從河裏撈出來的事,應該已被黃勁柏得知,他要麽捏著文靜當鬼質,要麽直接送她下陰間,如果是這樣,她就真的死了,先不說我會不會玩個殉情,發送發送總是應該的,不能讓她孑然一身的上路。
到了橋頭,我將紙錢金元寶之類的東西點燃,時不時的灑些白酒,對著火堆自言自語,心裏空落落的沒個依憑,尤勿知道我心裏不舒服便沒有多說,而且文靜的身子不停折騰,他也沒時間管我。
讓貓像人一樣站立,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哪隻貓也不答應。
差不多燒了一半的時候,尤勿忽然咦了一聲,跺跺腳,怪叫起來:“好多大蚯蚓,媽呀,惡心死我了。”
我扭頭看去,尤勿的腳邊有十幾條長短不一,卻條條粗胖的蚯蚓,一蠕一蠕,在水泥路上留下道道濕痕向我爬來,我也惡心這玩意,趕忙躲開幾步,眼睜睜的看著蚯蚓蠕進了正在燃燒的火焰之中。
老師講過,地震等災難來臨時,動物昆蟲會有異動,可什麽樣的災難會讓蚯蚓集體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