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紛至遝來的怪人
目瞪口呆了十幾秒,我便發現自己想錯了,空氣中並沒有傳來燃燒蛋白質的特有味道,反而是火焰越來越小,等完全熄滅時,還能看到一條條黑乎乎的蚯蚓在灰燼中糾纏交疊,滾來滾去。
尤勿咽了兩口唾沫,有些震驚和畏懼,他說一定是有鬼搗亂,不讓我們燒紙。
我讓他帶著文靜先回去,我留下看看會有什麽鬼把戲,尤勿堅定的說:“我留下陪你,等鬼出來再跑。”
正說著話,胖蚯蚓們從灰燼中爬了出來,再次向我們靠近,尤勿想抬腳踩死卻被我攔住了,這玩意不能踩,一來是惡心,再一個也是有了封口費的教訓,也許碰到就會倒黴。
就這樣盯著它們,離近了我們就後退,漸漸卻發覺蚯蚓的前進路線很詭異,就是酒鬼與正常人走路的區別,尤勿用手電照了照,忽然驚呼道:“咦?我草!蚯蚓練字呢!”
蚯蚓身上有粘液,沾上紙灰之後,留在地上的痕跡就很明顯了,我盯著她們爬過的痕跡仔細辨認,像極了漢字,好像是“哥哥快跑”?
心裏一驚,我趕忙草地旁邊,從它們爬出的地方開始看,果不其然,全部是“哥哥”“快跑”的字眼,隻是許多筆畫連在一起,很難分辨。
除了文靜,再沒有人叫我哥哥,她一定在附近。
當下也顧不得即將而來的危險,我大喊著文靜的名字,讓她趕緊出來,不管是人是鬼,不管她變成什麽模樣,起碼要讓我看看。
任憑我喊得嗓音沙啞,喉嚨發痛,文靜始終沒有現身,我望著隻有零星幾盞燈的昏沉沉的大橋,咬咬牙,正要不顧一切的上去,身後便傳來淒厲的貓叫聲,就好像見到了天敵的小貓,瀕臨死境時發出的哀嚎。
是鑽在文靜身子裏的貓在叫,我扭頭看去,不知何時,我們身後的路燈下,立了一個很高的人。
很高,三分之一的路燈那麽高,燈光將他的影子拖拽的很長,五六米那麽長,我抬腳就能踩到!
一個古怪的人,他靜靜的站在路燈下,從頭到腳,處處透著古怪。
他的身高目測在兩米三以上,雙臂很長,兩隻手垂在身側近乎到了膝蓋的位置,更為古怪的是他穿了一身民國時期的灰色長袍,卻也是加長的,下擺連腳背都遮住了,堪堪垂在地上,而他的臉讓我感到恐懼,就像是馬的腦袋長了人的五官。
細長細長的人,讓我想起小時候經常在草地裏見到的“扁擔”,就是那種全身翠綠的螞蚱。
文靜叫我快跑,隨後這個人就出現了,不用問也知道,來者不善,雖然他沒有鼓囊囊的肌肉,就那身高和臂長,估計我和尤勿加起來也打不過這個人,何況,能讓文靜的生魂示警,顯然不是人。
心髒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我們驚恐萬分的盯著他,而他卻沒有看我們,微微側著身子,一動不動,就這樣對峙了幾分鍾,繼續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便將尤勿拉到身後,一點點走了過去。
清清嗓子,鞠躬說道:“您好。”
離近了,我要仰頭看他,他卻沒有低頭看我,猶自怔怔的望著遠方,淡淡點頭,示意聽到了我的聲音。
我說您有事麽?他神情淡漠的點點頭,我隻好問他有什麽事,他又搖搖頭,我說您要是沒事,我就走了。
這回,他沒有任何動作,我對尤勿使個眼色,一分米一分米的小步挪著,直到離開他有個十幾米,這個高個子怪人還在原地呆立,我心裏大喜,尤勿扛著已經昏迷的文靜的肩膀,我扛著腳,撒腿就跑。
很快就看不到他了,我鬆了口氣,就和尤勿探討這個怪人的身份,尤勿說了一句:“不清楚,但肯定不是籃球隊的!”
完全是廢話,我決定回家之後聯係劉為民。
從大橋到我家要穿過一條小巷子,巷子的兩頭各有一盞路燈,中間離小區不遠的地方也有一盞,餘下的路段便黑漆漆的,走在巷子裏,估計尤勿有些害怕,就幹巴巴的打趣,說是我倆這樣扛著文靜,很容易讓人誤會。
我不喜歡他拿文靜開玩笑就沒有接話,片刻之後,他又說,文靜要是再喵喵幾聲,估計就把人嚇死了。
我正想問他有完沒完,文靜就給他來了個呼應,喵了一聲之後,像條砧板上即將被宰的活魚,劇烈掙紮起來,我趕忙將她放下,還想摸摸狗頭稍加安撫,文靜卻哆哆嗦嗦的往我懷裏鑽。
尤勿小心翼翼的揪揪我的衣服,指著幾十米外的路燈,嗓音發顫:“王震,那哥們堵住咱了!”
巷子中間的路燈下,一個瘦高的身影,離遠了看,他像一根灰色的竹竿,筆直,不容忽視。
這一次沒有任何猶豫和耽擱,我扛起文靜調頭就跑,尤勿則撿了塊磚頭要衝上去,見我開溜了,罵罵咧咧的追了上來,罵我逃跑也不叫一聲,可我也沒想到他忽然勇猛了!
原本我是想直接跑去派出所的,可快到巷子口的時候,那個怪人再一次出現在路燈下,看來我們是逃不掉了。
打不過,逃不掉的時候,隻有用放諸四海而皆準的唯一辦法——講道理!
讓尤勿抱著文靜,我硬著頭皮走了過去,等路燈的黃暈將我也籠罩時,我忽然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根本不是巷子口,而是橋頭,就好像我們從未離去。
我不知道是鬼打牆還是出現幻覺了,反正與高個子怪人脫不了幹係。
走到他身邊,我沉沉鞠躬,再次問好,他照舊沒有低頭回答,依然似有似無的揚揚下巴,示意自己聽到了。
我問他究竟有什麽事,他搖搖頭。
我說你要是沒事,我可就走了啊,他點點頭。
我立刻走開幾米,見他沒有任何反應,想了想,還是又回去了,梗著脖子對他說:“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麽?我們又打不過你,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可起碼得給我個理由,讓我做個明白鬼吧?”
說完這句,高個怪人的臉蛋稍稍**,隨後緩緩低頭,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垂直看我,這個動作讓我感覺自己很渺小,像是站在怪獸前的幼稚小女孩。
麵對麵之後,他的臉顯得更長,詭異的是他有一雙丹鳳眼,沒有黑色瞳孔,渾濁濁的白。
他開口,嗓音沙啞,像是鋸條在泡過水的木頭上來回劃動,他對我說:“你走吧。”
我有些不相信,反問道:“那我真走了啊?”
他點點頭,表情很認真!
“我走了啊,我真走了啊,是你讓我們走的,可不能再在路燈下堵我們了!”
盯著我,點點頭,沒有多餘的動作,可我反而好奇了,見他沒有惡意,就問道:“又不殺我,你好端端的搞這一出幹嘛?”
他歎口氣,滿是苦澀的笑了笑,就好像一隻馬在笑,讓我的小心髒狠狠抽了抽,他抬起頭,繼續望向我身後的黑暗,緩緩說道:“其實......我是來帶你走的!”
我下意識問他:“去哪?”
尤勿踹我一腳,低呼道:“能他媽去哪?還他媽墨跡呢,快跑吧!”
我也醒悟過來,急忙對高個怪人說:“大哥,你是有身份有能力的人,強者可以欺負弱者,但不能欺騙弱者,你剛才已經讓我們走了,不會反悔吧?”
他很平靜的告訴我:“我不帶你走的原因是帶不走,但也許過一會就帶的走了,現在能走就趕緊走吧,再耽誤可能就走不了了!”
“為什麽帶不走?”聽我又問了一句,尤勿急得直踢我。
怪人沒有張口,揚揚下巴努努嘴,示意我轉頭。
我和尤勿一齊向後看,就像我們不知道高個怪人何時出現在路燈下,同樣也不知道何時,又有兩個怪人出現在我們身後,手拉著手,站在橋頭。
那裏沒有燈,隻有牛乳一樣顏色的清清淡淡的月華灑落在他們身上,一個穿著白色長袍,另一個穿著黑色的,與高個怪人不同的是,他們的袍子並不單薄,厚實到有些臃腫,而這兩人的身高和常人相仿,隻是那一身打扮,看上去頗為肥碩。
離得遠,沒有燈,看不清是男女老少,隻是我們轉身之後,被抱在懷裏的文靜也看到了他們,叫聲再次響起,如果見到高個怪人的聲音像是見到了天敵的絕望,那此時就好像正被天敵淩虐著,渾身傷痕的貓兒發出的痛苦的哀呼,讓我的心也跟著抽搐起來。
我以為身後是救星,比如劉為民,可看著架勢,好像也不是好玩意,便趕忙轉身對高個子說:“你讓我們走了,對吧?”
不等他回答,我和尤勿扛起文靜就奪路而逃,一眼都不敢回頭看。
這一次,再沒有人攔在我們前麵,一口氣衝回了家,文靜已經昏迷了,小臉蒼白,不知是嚇得還是被我們顛的,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讓尤勿打給劉為民,聽到出了事,劉為民很快就到了,穿著很破舊的中山裝,臉色慘白如紙,也不知道正在忙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