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半個僵屍

白天我在招待所睡覺的時候,許祈將尤勿叫到祠堂,詢問了我們的來曆。

因為那是老族公的棺材,而我被救出來時,又穿著一身七品官袍,許祈理所當然的認為我是被老族公弄進棺材。

可尤勿知道,我是中了黃老頭的邪術,獨自離開招待所,他瞧那口棺材很厚重,就鼓足力氣抬了抬棺材蓋,連一根頭發絲的高度都抬不起來。

許祈笑著告訴他,這是上好的黑酸枝木打成的棺材,棺材蓋就有兩百多斤,抬不動也是正常的。

說完話後,也不知是炫耀還是為了啥,許祈在棺材旁橫紮馬步,平伸雙臂,兩隻大手弓成鷹爪子,扣住棺材蓋的縫隙,哼哼幾聲,就把蓋子掀開了。

也就是這個機會,尤勿看到棺材蓋的內側刻著三個字。

逃逃逃。

如果我有夜視的能力,那晚在棺材裏會看到這三個字,就在我臉的正上方。

可我想不通老族公為什麽在自己棺材裏刻這樣的字,問尤勿有沒有對劉為民說,他是怎麽分析的?

尤勿滿臉無奈的對說我:“你咋就不明白呢,那是專門刻給你看的,跟老族公沒有關係!”

這樣說我就更聽不懂了。

尤勿解釋道:“試想一下,如果昨天晚上我沒有給老爺子打電話,而是感覺你鬼鬼祟祟便跟在後麵,發現你進棺材之後,我肯定要救你,咱倆合力把棺材打開,你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到那三個字?全封閉的棺材裏,多出三個讓你逃走的字,你是不是以為鬧鬼了?是不是嚇得屁滾尿流,立刻收拾東西逃出官賜村?”

照著他的思路設想,情急之下,我肯定會先離開再作打算,可仔細琢磨又覺得不對勁,問尤勿:“可你沒有跟著我,若不是許祈及時出現,我已經掛掉了,也就說刻字的人對我的生死並不在意,隻想讓我離開,他為啥不直接幹掉我?”

尤勿再次陰森森的笑了起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說道:“可你沒有死,而且根本死不了,稍稍動腦子就能猜出來,被關在一口嚴絲合縫的棺材裏,一個小時左右就把你悶死了,而就是這一小時之中,有人發現棺材動了,村長來了,準備燒死你的過程中,接連有人出怪主意拖延時間,硬生生的拖到許祈出現,未免太巧合了吧?”

稍稍停頓,他又說一句:“你進棺材的時候,藏在房梁上等僵屍的兩個人都睡著了,他們不怕摔死自己?換了我,呆在隨意會來僵屍的祠堂中肯定睡不著,而且你一個人的力氣抬不起棺材蓋,那是誰幫你躺進去的呢?”

我接著他的話說:“你懷疑當時在祠堂值守的兩個村民是黃老頭的幫手?”ad_250_left;

“正是。”

看著尤勿牛逼哄哄的模樣,我心裏一陣緊張:“回去叫上劉老爺子快走吧,這裏不能呆了,感情半個村子的人都知道咱們的來意,咱倆還以為隱藏的挺好。”

尤勿說知道就知道吧,照樣拿咱們沒辦法,別看黃老頭在背地裏折騰的凶,真敢見血,劉老爺子就叫人圍村了。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我真想問問尤勿,劉為民是不是給他吃糖豆豆了!

走到招待所門口時,我還沒想好如何麵對康九香,尤勿說,反正她先使美人計,我應該將計就計,趁機打入敵人內部去。

本來我懶得搭理他,可尤勿下一句話徹底把我惹毛了。

“說的難聽些,文靜的魂在黃老頭手裏攥著,誰也不知道黃老頭會咋折騰她,別忘記還有隻男鬼惦記著文靜呢,萬一被糟蹋了,你現在也能拿黃老頭的兒媳婦出出氣。”

尤勿的話有股魔力,牽著我的思維想象出文靜被人欺負的悲慘處境,心裏焦急萬分,卻找不到撒氣的地方,死死咬著嘴唇,一顆顆淚珠子簌簌墜落。

剛報了喪的尤勿又開始說些吉利的話,不斷安慰我說那隻是最壞的可能,而且黃老頭隻抓走文靜的魂,身子還安然無恙的留在家裏,如今這社會,失身都不算大事,別說失魂了,要是將來文靜嫁不出去,他會義不容辭的扛起這個擔子。

我冷著臉告訴他,寧可一輩子單身,也比嫁給他強。

尤勿不樂意了,抓著我嘟嘟囔囔的進了招待所,三嫂照舊在吧台裏坐著,對我們的態度有了很大改變,笑嘻嘻的打個招呼,也不避諱尤勿在場,當著他的麵說道:“王兄弟,你家九香家裏有點事,先回去了,明天再抽空子來找你。”

對文靜的擔心,讓我連帶康九香也恨上了,正要讓三嫂轉話罵她一句,三嫂便歎了口氣,說道:“本來九香不讓我說的,可事關你倆的終身大事,三嫂也隻能多嘴了,晚上你們在祠堂裏鬧了一場,她家人聽到消息,把九香綁了回去。”

三嫂略帶小心的看著我:“不是她娘家人,是婆家,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問她,康九香婆家是不是姓黃,三嫂趕忙點頭說道:“你知道就好,黃家人不好惹,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的,可村裏沒人敢得罪他家,不過你應該不怕,有許道長給你撐腰,即便黃蒼黃鬆的爹回來,也不能將九香攥著不放。”

三嫂的話裏頗有一番玄機,我想問問,尤勿卻說我又被打了一頓,先回去洗漱一番,稍後再來向三嫂請教。

劉為民還等著,我便和尤勿趕忙回屋了。

可推門一看,三間屋子都空****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尤勿給劉為民打電話,我去衛生間洗臉,剛推開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當時我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是糟了,劉為民掛了。

衝進去一看,沒有劉為民死相淒慘的屍體,狹小衛生間的淋浴器上卻掛著七八隻死雞,繩子拴著雞腦袋,所有的雞冠子都被割掉了,血肉模糊,而衛生間也雜亂不堪,原本擺在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全部打翻在地,好像有過一場搏鬥。

我喊尤勿,他看到衛生間的情況大吃一驚,正巧在此時接通電話,尤勿滿口擔心的問劉為民在哪裏。

劉為民說,有點事,出來了。

見劉為民沒有危險,尤勿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估計他對親爹都沒有這麽關心。

死雞掛在劉為民的房間裏,尤勿對著電話說:“老爺子,有人在你屋裏搗亂了,給你掛了七八隻死雞。”

劉為民卻說:“那是我弄得,現在不方便說話,你們把房間收拾一下,晚上不要亂跑,等我回去。”

輕飄飄的撂下一句話就掛機了,我心裏挺膩歪,尤勿卻不嫌髒,美滋滋的將那些死雞取下來,還說公雞打鳴,百鬼退避,這一定是某種避邪大陣。

我默不作聲的收拾著,衛生間裏濃重的血腥味嗆得我想要嘔吐,也不知道劉為民怎麽把這些公雞弄死的,四處都是血跡,直到我撿起一個塑料杯時,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就是那種簡陋招待所裏,擺在衛生間讓客人們刷牙用的白色軟塑料杯子,裏麵的血跡已經快要幹涸了。

不是濺進去的血點,而是裝過多半杯血液,留在杯壁上的痕跡,就好像有人將杯中血飲盡了一樣。

心裏大感古怪,抓起一隻死雞仔細研究,我發現雞頭的傷口很不整齊,還殘留了許多冠子肉,絕不是利器割掉了雞冠子的模樣,反倒有點硬生生被人啃掉的感覺。

我左手抓著塑料杯,右手提著死雞,很茫然問道:“尤勿,你說劉為民會不會有喝血的習慣?”

尤勿熱火朝天的收拾衛生,頭也不抬的回道:“不止,他還吃人呢。”

他已經陷入盲目崇拜的境地,我估計把證據給他看,尤勿也會說這是個人愛好,讓我別多管閑事。

把劉為民的屋子打掃幹淨後,尤勿要去找三嫂聊天,我沒有去,獨自回了房間思考那些死雞的問題,漸漸就走神了,想到了文靜與康九香這兩個女人。

來官賜村兩天了,絲毫沒有文靜的消息,也不知她被關在那裏,正承受著怎樣的苦難,我是來救她的,卻參合到另一件破事之中,為了救一個女人被村民們揍了兩頓不說,那女人還他媽的是個騙子!

好不容易遇見一位道長,乍一看去,有股寶劍出鞘的銳意,趕忙賣了自己拜他為師,滿以為這下有了靠山,結果畫風一變,才發現許祈居然是個逗比,被人耍的團團轉,還一個人傻樂呢!

越想越委屈,我發現自己除了被人牽著鼻子走,再沒有半點拯救文靜的能力,偏偏牽著我鼻子的人,始終讓我無法相信。

忽然想喝點酒,便跳下床去找三嫂,還沒出門卻聽見砰砰兩聲,有人在敲玻璃。

扭頭看去,髒兮兮的玻璃上豎著寫了三個大字。

逃逃逃。

筆畫的盡頭,還有粘稠的**順著玻璃留下。

我趕忙衝去,拉開窗戶一看,十幾米外的路燈下,一個穿著清朝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