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那口始終未開的棺材2

陳茉莉的品種一直是個謎,她肯定不是鬼,身體雖然陰冷卻並不僵硬。就連皮肉也是軟的,若是再有呼吸和血液流動,基本可以當成活人。但她沒有。前段時間方航和郝大爺琢磨時,曾懷疑陳茉莉是蔭屍。

所謂蔭屍就是屍體下葬後不會腐化,能保持多久就要看外界因素,有些能百年不敗,一旦開棺就會屍變。而這屍變也有兩種情況,一是開棺之後迅速腐爛。水分流失成為一具幹屍。二是原封不動的站起來。像活人那般靈巧自如的行走,但不管哪一種,屍體並無靈智可言。嗜血好殺是一定的。

生前有大仇怨,怨氣浸入骨髓。屍變後有針對性的前去報仇,這在情理之中,但陳茉莉卻是每年被槍斃一次,見到陳建國也仿佛陌生人,空洞遲緩的陳述著自己殺人的經過,念念不忘的則是自己的名字,卻全然忘記其他信息。

後來許祈加入對茉莉的研究之中,雖然他在龍虎山地位不高,但一應典籍道經卻對他敞開大門,單論理論和見識,他還是遠勝方航不止一籌,他說閣樓掛著的陳茉莉,保不齊還真就沒死。

我們以為陳茉莉在閣樓上吊之後就是死了,而她的屍體卻沒有一切死後該有的特征,所以方航才糾結於她是鬼上身還是借屍還魂,看上去,兩者都不像,直到許祈說,陳茉莉本來就特殊,我們不能用正常的身體來要求她,常人那樣掛著肯定沒命,但對陳茉莉來說,或許僅僅是一種睡覺的姿勢?

這樣的說法在閣樓爆炸後得到證實,是方航說的。

他和陳茉莉聊過天,那塊寫著吾妻陳茉莉之位的牌位,也是他以自己的名義立給陳茉莉的,原因很簡單,沒有人想要一輩子出賣自己的身體,陳茉莉也有嫁做人妻的美夢,等著賺夠錢就上岸,可有些海,一旦下去就上不來了。

因為那陣子正在籌備我的婚禮,陳茉莉羨慕,而在閣樓給她辦場小婚禮並不現實,新郎就沒有人選,即便方航願意哄傻子開心,暫時冒充她的新郎,可一旦動靜太大被我們發現,他就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方航搞了塊牌位,告訴陳茉莉這才是真正的婚禮。

而陳茉莉會相信的原因也是那句哄傻子開心可以解釋的。

我們所見到的陳茉莉,確實是個傻子。

依然不知道她是什麽品種,但可以當作活人來看,與正常人的區別就是她的身體比較結實,一些可以殺死普通人的方式並不適用與她。

這是許祈來了之後的第三天,提出陳茉莉或許還活著的假設後,方航夜裏跑到閣樓苦求,他說姐姐啊,求求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個啥玩意吧,我實在太好奇了。

方航說,陳茉莉被他的誠心打動,但我們一致認為,陳茉莉對他情有獨鍾,總之掛在閣樓上的陳茉莉終於張口,好像許久未說話,已經不會言語似的,嗓音沙沙的,語調艱澀,但方航認為她的嗓音還別有一番風味。

倆人聊了起來,陳茉莉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她的記憶僅僅從自己死後,也就是第三件殺人案之前開始,她鑿開冰麵,自水中爬出,漫無目的的閑逛,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走到了這裏,見閣樓的房梁上有根繩子便掛了上去,不想掛的時候就出去走走,走累了再回來掛著。

方航問她,是否記得這幾年來殺掉的人?

陳茉莉說記得,於是方航便問她,為什麽要殺掉這些人?

這是我們始終想不通的,一開始我們懷疑陳茉莉是厲鬼,但害死她的人位高權重,氣運昌隆,貴氣繞體,陳茉莉無法力敵才每年搞出這種怪事,企望引起別人的注意,有人為她昭雪,而厲鬼索命是很有原則的,不是心善,而是滿腦子想著報仇,對無關的人根本沒有興趣,所以我們一直在找那些死者的聯係,希望藉此鎖定真正的幕後人。

但陳茉莉說,她沒有理由,就是閑逛的時候瞧他們不順眼,所以想要殺掉。

方航琢磨一番,或許那些人是陳茉莉被害死之前,曾與她結過仇的?

這很好理解,男的或許欺負過她,女的或許嘲笑過她,所以陳茉莉死而複生後,見到他們就一肚子火。

而最關鍵的一個問題,為什麽陳茉莉每年都不多不少,在每年紅衣案之前遇到這樣的一個人。

方航仔細問她的經曆,陳茉莉說,一開始她就是從湖裏爬出來,然後殺掉一個人,拋屍湖中,隨後她就回到這裏的閣樓掛著,偶爾出去轉一轉,但大多時間還是掛著,第二年出去轉悠的時候,遇到了當年那名叫彭海庭的老嫖.客,不知是口味太重,還是完事沒給錢,反正他得罪過陳茉莉,於是他被做了,陳茉莉拉到閣樓分屍之後,腦袋裏好像有個命令似的,鬼使神差就要去湖麵拋屍,隨後就被警察抓了。

警察局,不是她不肯說,而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她隻記得自己叫做陳茉莉,兩年殺了兩個人,餘下的全然忘記,而她也很討厭陳建國,可聽其他人問話的語氣,似乎自己並不該殺人?所以就忍住了。

第一次被捕,陳建國私設刑堂,偽造她被槍斃的證據,第二次被捕,見她神誌不清,陳建國真把她給槍斃了,這一次光明正大,我們看到的案件卷宗也是如此記載,爾後陳建國擔心來年再冒出一朵茉莉花,趕忙運作一番調進了市裏,當年跟他審案的親信也要麽處理,要麽調走,總之將陳茉莉的爛攤子留給了接手的劉隊。

陳茉莉首次行刑,一顆子彈穿堂而過,她對方航說,很疼,感覺腦袋快炸掉似的,隨後就暈了,並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反正後來又在快要結冰的湖中醒來,沒有地方去就回到了閣樓,偶爾出去轉悠,見到不爽的人,沒有對她嚴厲喝止的警察在場,她就把那人幹掉了。

隨後就是每年拋屍,每年被槍斃,劉隊肯定向上麵匯報過這樁案子,應該是被陳建國壓了下來,聯合同黨秘而不報。

期間沒有什麽好說的,開始和結尾才重要。

第十年的案子是小偉,他可是百分百的屍體,幾年前又是十五六的小屁孩,即便他有那個色心,也不可能與已經住進別墅的陳茉莉發生糾葛,除非是他十歲以前光顧過陳茉莉,但這顯然不可能。

方航問她為什麽要對小偉下手,陳茉莉說,有人教她的。

陳茉莉擁有嬰兒一般的純淨記憶,但她心裏明白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她也想搞清楚為什麽會這樣,所以有人將小偉的屍體領到麵前之後,說是縣裏來了一位高人,隻要她將原來的事情照做一次,引這位高人注意,她的冤情就會昭雪。

於是陳茉莉照做了,做完之後就回到閣樓掛著。

小偉出事能引來的高人,在當時的縣裏來說,除了方航沒有別人。

時間上有些衝突,小偉詐屍之前,方航已經答應劉隊處理紅衣案,即便沒有這事他依然要管,稍作猜測,或許是他感覺紅衣案過於棘手,想等我回來一起處理,而幫著陳茉莉的人,以為他知難而退,所以推他一把?

陳茉莉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形容的外貌也就是六七十歲的老大爺,在陳茉莉去世的七八年中,他們隻見過三次麵,陳茉莉感覺他值得信賴而已。

小隱於野,大隱於市,要說有位閑雲野鶴的高人,知曉陳茉莉案的冤情,不想親自沾血所以在陳茉莉背後幫忙倒也說得過去,反正陳茉莉說出這個人之後,方航就是這樣想的,但聯係到有人給我送來一雙斷足,這個人的身份就耐人尋味了,這是後話。

那晚方航與陳茉莉聊天,她將小偉拋屍之後就掛在閣樓上,但我們住進來時並沒有見到她,陳茉莉便告訴方航,當時她藏起來了,不想給別人看到。

方航又問,為什麽後來又現身裝死?

除夕夜,我將閣樓人當成文靜時,她還跟我捉迷藏呢,時隱時現的,而對此,陳茉莉的解釋是,為了不讓我們發現所以她出去遛彎,回到閣樓又看見一個很討厭的人,所以多關注了幾眼,也就是這個人讓她不想裝死,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反正就是討厭這個人,不想因為他浪費自己的力氣。

方航問,這個人是誰。

陳茉莉告訴他,就是始終看閣樓的男人。

也就是我。

當方航將陳茉莉的話轉述給我們時,大家看我的眼神就不對了。

凡是被陳茉莉看不順眼的,女人嘲笑過她,男人欺負過她,我肯定是男的,但天可憐見,就像小偉不能對她做任何事一樣,我也根本不可能,我承認自己比較早熟,但小縣城也相對保守,我上高二才無意間看到那種電影,在此之前,僅僅對異性有些莫名的衝動,縱然給我一裸.體姑娘,我都不知道該做啥。

更別說與陳茉莉了,調.戲她,我沒那膽,光顧她,我也沒錢呀!

陳茉莉同樣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看我不順眼。

聊了些往事,方航感覺她很可憐,就想領出去與我們見個麵,但陳茉莉不想離開閣樓一步,也不想與方航以外的任何一人說話,她說自己留在閣樓有很重要的事,方航問她什麽事,陳茉莉滿臉迷惘的回答:“不知道,但我不能離開,否則會後悔一輩子的。”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我們知道的那樣,許祈和方航每天研究她,陳茉莉就掛在繩子上,任何過分的行為,比如說解剖,控屍,方航就想盡辦法阻止,偶爾,他跑上去與陳茉莉聊聊天,但始終不明白她為什麽堅持留在閣樓。

現在,方航想通了答案。

陳茉莉在等陳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