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花葉不相見

時至今日,從法律上說,康九香都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生了孩子。卻連孩子的生父是誰都不知道。

我隻感到陣陣心酸與哀痛。還有一股強烈。不知道怎麽說的衝動。

我那窈窕可人,風情萬種的妻子。已經一雙玉臂千人枕了麽?

她居然告我,不知道懷了誰的孩子...

窗外,那聲音再度傳來:“王震。有你的快遞。過來簽收一下。”

我麻木的回答:“好,我簽。”

這一次我沒有挪椅子,而是直接掀翻了數百斤重的實木書桌,大步走到走到牆邊。摘下落了一層灰塵的嫁妝劍,在袖口擦拭兩下。轉身一劍,將胸中所有的悲憤與怒意都劈了出去。

荒山野嶺,大雨傾盆,哪家快遞如此貼心?

又有誰知道我隱居在此?

獨鹿寶劍,五年不出鞘。莫非這天下人以為它生鏽了。不能飲血了麽?

偏偏要選在我渾身綠油油的時候來裝神弄鬼。分明是送上門給我出氣的。

一道劍炁劈碎了牆壁,殘磚斷瓦在雨中墜下,那裝神弄鬼的家夥慘叫一聲,應該是受傷了,他拔腿便跑,纖細的身子上,一顆狹長的腦袋左搖右晃,好像一隻全身翠綠,小時候被我們成為扁擔的螞蚱。

衝到牆邊縱身一躍,我才想起自己的書房在二樓,再看那雨中狂奔的背影,還真就是近乎二層樓的身高。

馬臉怪人,他怎麽來了?

一步躍到樓下,風雨狂拍我的臉,我高高舉劍,喊道:“好久不見,你給老子去死吧!”

馬臉怪人趕忙轉身,一隻手捂著胸口,大叫道:“別打別打,咱們也是老朋友,我是來給你送快遞的,來自陰間的快遞!”

這怪人應該與爺爺有些關係,可誰知道他究竟站在哪裏一邊?

我狐疑著收了劍,馬臉怪人慢吞吞的挪到我麵前,見我沒有動手才鬆了口氣,抱怨道:“幾年不見,你脾氣變得真大啊,開個玩笑而已,這就要拆樓殺人了?”

樓上,朵朵她們出現在書房牆壁的大洞中,問我有什麽事,我揮手叫她們回去,伸手到馬臉怪人麵前:“誰給我的快遞?”

他拖著我進屋:“方航給你的,咱們進屋裏說。”

聽到方航的消息,我驚喜起來:“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在哪裏?”

屋裏,姍姍姐端來茶水,很好奇的打量著馬臉怪人這位奇怪的生物,王大白則趁機抱走我的嫁妝劍滿屋子瘋跑,我從不讓他碰劍,擔心他玩個仗劍遠遊,李白就好這口。

在我的注視下,馬臉怪人從懷裏摸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的拆開,是一枚煙盒大的錦盒,軟墊捅出兩個小孔,其中嵌了兩粒帶著泥土的小花中。

將錦盒推到我麵前,馬臉怪人有點大功告成之後的輕鬆,長長籲出一口氣,輕鬆道:“方航在陰間打仗呢,與陰司在奈河兩岸對陣,也算是割據一方的大鬼物了,如今我是他手下的馬麵,平常拘拘魂,搶槍陰司的生意。”

我說,他被砍掉腦袋可把我嚇死了,對他沒什麽影響吧?那金甲武士在哪?

馬臉怪人道:“被方航爺爺打傷,不知道藏在哪裏了,至於方航的腦袋,當然有影響,原先他是人,現在成了鬼,一身修為付諸東流,不過他又學了別的本事,而且這件事對你來說,則是天大的好事啊!”

不等我問,他指著錦盒裏的兩粒小花種,說道:“這是曼珠沙華,學名叫做彼岸花,花葉同根生,永世不相見,”他將身子前傾,盯著小花種說:“我想想啊,誰是誰來著?記不清了,反正一個是文靜,一個是安素,你想辦法培育吧,若是能生出花葉同現的彼岸花,她倆的魂魄就會在花蕊重生,方航隻能幫到你這一步了,身子的事,你自己想辦法。”

他剛剛說出文靜與安素的名字,我便撲向茶幾,將臉貼到了錦盒之上,那份狂喜不必多說,簡直想抱著那張馬臉,狠狠親上幾口了。

我問他,怎麽培育?

馬臉怪人說:“不知道,若是有辦法,直接將魂魄給你送來豈不是更好?隻能靠你自己!”

有些失落,可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如今有了希望,縱然不能成功,起碼..起碼也是一份希望啊!

我又問:“苗苗姐呢?”

他回道:“這就無能為力了,方航說她隻剩一縷執念在墳塋前徘徊,陰間沒有她的魂兒,對了,還有那馬恩慧,她幫你重生,一直在地獄受刑,變做鬼的方航將她們三個救出,馬恩慧不知道如何麵對你,所以方航送她投胎了,緣生緣滅緣再起,你們若真有緣,今生還能再見,還有,方航把你們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掉,但這不代表長生,僅僅是擺脫了老天爺定下的命數,隻要你們謹慎一些,別做太紮眼的事,別被老天爺注意到,以後這人間,任你們逍遙,我要走了,你們保重。”

說做就做,他起身出門,我跟在後麵追問:“我爺爺呢?他摔死之後應該下地獄了吧?”

馬臉怪人回頭道:“不清楚,也有可能被一道雷給劈的魂飛魄散了?”

馬臉怪人來的匆匆,去的匆匆,卻帶來了兩粒讓我魂牽夢縈的花種。

我趴在茶幾上凝視著兩粒寶貝花種,感覺有兩道異樣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扭頭看去,朵朵和珊珊姐眼含幽怨,微微噘嘴的嗔怪模樣有萬種風情,我竭力克製著,才沒在王大白麵前將他們摟進懷裏放肆熱吻,而是問道:“怎麽了?”

朵朵抱怨道:“這雷雨天還是什麽好日子不成?先接了老相好的電話,又重獲兩位紅顏知己,王震,你是不是很開心?”

九香這兩個字讓我的好心情受挫,卻還要裝作沒事人似的安撫她倆,說了許多讓人酸到牙根的情話,又保證自己隻是對安素與文靜心有愧疚,絕無他意,更何況,我還不知道如何讓她倆重生呢。

打發她們先去休息,我給錢旺回了電話,沒有多說,隻讓他將九香三口送到山下的別墅。

五年了,毒應該解了吧?否則前幾日九香找我,剛剛我心裏念著她,我倆總要死一個的。

三日後,我以領王大白練武的借口,領著他到了山下別墅,大門敞開,迎接九香的到來,仇兵他們則被我攆到山上修房子去了。

日上三竿,一輛越野車停下,年餘不見的錢旺跳下來與我擁抱,隨後,車裏跳出個身材矮小,渾身黝黑,還算結實的莊稼漢,他滿臉阿諛的笑容,點頭哈腰衝我打招呼:“首長你好,哈哈,我是九香的堂哥,我把她給你送來了。”

即便被錢旺綁架至此,九香依然扭捏著不肯見我,是被她堂哥拖下車的。

那抱著孩子,一身粗布亂服的村姑出現在我麵前,五年不見,她瘦的讓我心疼。

王大白踮起腳問我:“老王,這是誰?”

我一把將他推到錢旺身邊,大步走到康九香麵前,她的身子不住顫抖,泫然欲泣,用那倔強又有些癡迷的目光看著我,她懷裏的小丫頭好像營養不良,十分清瘦,頭上紮了兩個羊角辮,小鼻子小眼也挺招人喜歡,穿著洗的發白的衣服,雖然樸素卻很幹淨。

我靠近,九香抖得更厲害了,我很懷疑下一秒,她會不會癱軟在我麵前。

那小丫頭有些畏懼,往九香懷裏縮了縮,小聲問道:“媽媽,這位叔叔是誰?”

我也問她:“小家夥,你叫什麽?”

她怯懦的對我說:“叔叔你好,我叫王小白。”

稍稍愣神,因為這是我起的名字,離去前我對姍姍姐說,男孩叫大白,女孩叫小白。

王大白掙脫錢旺,跑到我身邊,踮起腳尖說:“你叫王小白麽?我叫王大白啊!”

一張圓嘟嘟的臉湊上來,嚇得王小白摟住康九香的脖子,九香安撫她說:“小白不怕,這是哥哥,”她看著我,一字一句道:“他也不是叔叔,他是你爸爸。”

王小白隻有三歲,她從沒有父親又怎麽理解爸爸的意思?隻是再次向我問好:“爸爸你好。”

我沒有答應,仔細端詳她的小模樣,雖說錢旺也覺得像我,雖說她那一聲爸爸讓我心裏泛起一絲溫情的漣漪,可我長的沒啥特點,無法一眼分辨王小白是否是我的骨血。

見我沒有回應,九香哭了,她將王小白抱到我麵前,抓住我的手腕,恨不得將王小白扔進我懷裏,她激動道:“你看看她,她就是你的女兒,是我給你生的孩子,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但你不能不認她,她流的是你的血,難道你感受不到麽?你摸摸她...”

這副樣子也將王小白嚇到,摟著九香,哭鬧著要回家,錢旺將礙眼的人哄走,我問康九香:“她三年前出生,而咱們五年前就分開了,她怎麽能是我的孩子?”

九香拚命搖頭,眸光盡是軟弱與驚恐:“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隻有過你一個男人,除了你還能是誰?三年前的夜裏我忽然想吐,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我也很害怕,我縮在**恨不得將肚子刨開,但我沒有,我要把她生下來,看看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在那人來人往的小村裏,她這般姿色的女人獨居,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這份恐懼是可以想象的,我能猜到她的打算,萬幸的是,孩子有我的影子,而她本身也有不弱的實力,不是隨便一個男人就能欺負的,這才有勇氣活到今天。

揩去王小白的眼淚,我反過來握住九香的手,平靜道:“走吧,跟我回家。”

沒想到我會這樣說,九香愣住了,隨後卻搖搖頭,落寞道:“我回不去了,如果不是錢旺要殺小白,我不會來見你的,你把小白帶走吧,她跟著我會吃苦的。”

王小白摟著康九香的脖子不肯撒手,堅決不跟我走,而我也不會再讓九香離開了。

叫錢旺過來抱走王小白,他心領神會,衝我點頭,我牽著九香向別墅裏走去,她問我要做什麽,我說:“和你談談!”

九香停步,捋捋耳邊的頭發,硬擠出一個歡心的微笑,靠近我懷裏,在我耳邊問道:“你的胸口,還疼麽?”

我說,早不疼了,連疤也沒有。

她又問:“那你心裏疼麽?”

我說,有時候疼,但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