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山夾峙的雄偉山門前,常思過煞有介事走來走去。
他現在成了一名正兒八經的看門人。
霸氣無敵宗的傳統是所有在規定年齡內,從融合境新晉到不息境的弟子,都會派遣至山門處,看守門戶一至三年不等。
既是一種磨礪,也是得到宗門正式認可的開始。
常思過算是看門人中的奇葩,他這般修為,又是壹字頭四師兄身份,往山門一站,進出的弟子們紛紛行禮。
就連歸來的靈府境修士都要停下來詢問,得知看門的是常思過,肅然起敬。
才一下午,往昔清冷的山門前,便熱鬧得如同菜市場。
熙熙攘攘,各種攀談交流。
待第二日,山門前人多得更不像話,常思過還隻能笑臉相迎,把自己美好的一麵,展示給前來看稀奇的同門修士。
他自己選擇的路,笑得腮幫子僵硬也要走完。
直到執法殿的紀不敏板著臉,很仗義地陪他站了兩個時辰。
常思過才結束被人參觀的看門人經曆,為此,他被下山去的陸風瘋瘋癲癲挖苦嘲諷一番,說什麽早知道這樣,就要放一個籮筐在他邊上,多少能收點瞻仰費。
瞧瞧,這引路人說的什麽個渾話。
常思過接到柳致柔發來的傳訊,說他莫名其妙被師父老頭給禁足了,不許外出,他耍潑鬧都沒用,讓常思過前去太衍峰相見雲雲。
常思過回複要一年後才行,他在當真正的看門人,還有雜役要做等等。
第三日正午,山門前落下兩名長裙飄飄身材出挑的女修,皆戴著鬥篷。
常思過一眼便定在右邊那個修為隻有晶心境初期的女修身上,對於邊上的靈府境女修掃一眼便過,他與穿藏青色長裙的窈窕女子隔著青紗對視。
陽光透過樹枝縫隙,婆娑灑落身上。
兩兩無言,風撩發絲輕舞。
陪著常思過在山門前走動巡視的另外兩名真正新嫩看門人,很想提醒一下常師兄,來的不是宗門修士,不要這樣子盯著女客看啊,不合規矩。
見邊上那穿淺綠裙子女修都沒說話幹預,他們裝糊塗門神一樣立著。
過了好半響。
常思過輕喚一聲:“烏沫?”
“黑哥哥!”
藏青色長裙女子歡呼一聲,張開手臂,飛起來,撲向認出她來的常思過。
“你這丫頭,大姑娘了,不抱!”
常思過笑著伸出右手,頂住胡鬧的烏沫鬥篷上,還是被笑嘻嘻的烏沫掛到身上抱了一下,常思過笑罵一句:“調皮!”
烏沫還如從前,牽著常思過衣袍一角,這讓她很有安全感,仰頭問道:“黑哥哥,十多年了,你音訊全無,怎麽你就不想念可愛乖巧懂事的烏沫?時師兄前年從山下回來了,他以他的酒葫蘆賭咒發誓,說把信交給你了。”
常思過習慣性地伸手,略一停頓,在烏沫鬥篷頂上揉了揉,解釋道:“時兄把你的信,早就送了給我,是我遇到一點小麻煩,被困在某處地方,十年才脫困。我這還是第一次回宗。”
烏沫扶了扶歪掉的鬥篷,釋懷道:“還以為你在生我氣,不理我了。”
“怎麽會呢,小烏沫這麽乖巧,懂事可愛。”
常思過敲了敲鬥篷,取笑道:“現在長得天姿國色,連我都不讓看。”
烏沫笑得鬥篷都差點掉落,趕緊又扶住,道:“黑哥哥會哄人開心,稀奇事啊。就不讓你看,誰叫你十三年不露麵?”傳音道:“我在修煉幻眼秘術,神通還未初成,睜眼容易傷人傷己,閉著眼睛好難看的,黑哥哥對不住啊。”
常思過揉了揉鬥篷,笑道:“成,你說了算。”對一直沒有說話的靈府境女修拱手:“常思過見過貴客,怠慢了,不知怎麽稱呼?”
穿淺綠長裙女修揭掉鬥篷收起,露出一張稍圓的笑臉,拱手回禮道:“常道友勿怪,是烏沫頑皮,要與你開個玩笑,看你能否認出她來。我是烏沫的二師姐,閔敏,你叫我閔師姐就成。”
常思過笑道:“見過閔師姐。有這麽個師妹,為難你們了,包涵則個。”
圓臉女子笑得花枝亂顫,她沒想到烏沫時時念叨的黑哥哥,根本就不像傳言那麽凶狠惡霸嘛,說話很幽默,還愛開玩笑。
烏沫不依叫道:“黑哥哥你們欺負人。”
常思過笑著正準備請兩人進去,突地抬頭,接著臉色有些精彩,空中又有三名女子緩緩落下。
今兒是什麽好日子?都紮堆來了。
來的三人中落後麵的白衣女子,正是好久沒見的白秋渝。
白秋渝清瘦了一些,她目光一下子注意到烏沫牽著常思過衣袍的那隻小手,那種親昵,傻子都能看出關係不一樣,她身形不由一晃,臉上白了兩分。
常思過笑著用眼神先與神色不自然的白秋渝打了個招呼,接著鄭重地對最前麵身著灰色道袍的中年女子拱手躬身:“霸氣無敵宗看門人常思過,拜見前輩!”
閔敏和放開小手的烏沫,以及另外兩名看門人都趕緊行禮。
來的是一名氣息內斂的金丹宗師。
中年女子笑得慈眉善目,手微微一托,扶起所有人,接著單手打稽,滿臉肅容,對站起身的常思過躬身道:“貧道靜定,代夕雨穀上下,前來向常道友賠禮!”
身後的白秋渝和另一名素色長裙女子,同時躬身行禮。
常思過忙避開叫道:“使不得,可使不得,穀主折煞晚輩,快快請起吧!”
心中微歎,九雲環佩威力如斯,為了宗門,夕雨穀的穀主靜定道長不惜屈尊降貴,前來向他這個晚輩賠禮請罪,這要傳出去,他以後怎麽在重山域行走?
還以為事情揭過了,沒想到沒完沒了!
而宗門的幾位金丹,沒一個露麵,要說不是幾個老家夥商量好的他會相信?
八大宗門在大事上麵同氣連枝,不是說著玩的。
烏沫和閔敏早嚇得呆住了,八大宗門的主事人她們當然是耳熟能詳,隻沒見過兩個,夕雨穀當代穀主靜定道長這是鬧哪一出啊?
她們聽說了發生在留仙坊市的爭鬥。
兩女不怎麽上心天下大事,不能理解幻雲生白蓮無事牌的恐怖,以為安顏失去肉-身,受到那般重的懲罰,事情便過去了,哪知龐然大物夕雨穀還麵臨著可能的滅頂之災?
另外兩名看門人腿軟,垂首動都不敢動一下。
折壽啊,這是唱的哪一出?
常思過見三人保持著躬身行禮姿勢,他也頗為無奈,道:“穀主請起吧,晚輩使喚不動那位前輩,更說不上話,要如何辦,穀主教我?”
門內幾位長老包括宗主不出麵,就是一種默認態度。
他又不是殺人狂魔,沒想到要滅掉夕雨穀。
再說了白秋渝還在夕雨穀呢。
靜定道長這才收禮起身,滿臉愧色,道:“安顏任性妄為,貧道已經削奪她長老身份,罰她幽禁淒風穀百年,盡受玄寒之苦,不許出穀半步,隻請常道友高抬貴手,言一聲‘請前輩放過夕雨穀上下’即可,貧道與夕雨穀上下感激不盡!”
說著又微微躬身祈求。
她特意跑一趟太衍峰,求遍太衍峰上下,花費偌大代價,總算求得一位太衍峰金丹老宗師出手,幫她卜算夕雨穀前途,連卜三卦,皆是大凶之兆。
老宗師壽元將盡,提醒她一句解鈴還須係鈴人,突然吐血,全身開裂而亡。
測天機者,遭天機反噬而身隕,到最後也沒落得一個壽終正寢。
靜定道長親眼目睹,且能不怕?
身後二女同樣躬身行禮,她們是遵命行事,不敢有半分不滿情緒外露。
常思過沉默半響,這樣說一句真的有用?
他有這般大的麵子?
他自己怎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