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即將落水,海麵波濤起伏,幽藍、嫣紅和絲絲金色交相變換,美不勝收。

常思過三人從海水中冒出,染一身晚霞飛向十裏大小的落足島。

無人處一道靈識掃來,隨即殷守信的聲音響起:“嗬,你們幾個倒是準時。”

常思過拱手笑道:“屬下見過殷大人。我們三個的腳程可沒法和殷大人您比,緊趕慢趕,總算是沒有耽誤任務。”

他沒有乘坐月鯕,時間上來不及,從誅妖殿領取的青菱果,他都存在空間內。

讓幽姬帶著三人從海裏趕路,既安全又隱蔽。

他用天眼術掃視不大的海島,發現一處山坳有些微氣息波動。

殷守信顯出身影就站在山坳前,打量落下的三人,笑道:“你們三個幹得不錯啊,張大人上次還用你們的成績,懟了幾個家夥。”

常思過笑嗬嗬拱手:“那是張大人抬舉我們。”

麥大力和鍾叵測曾經是殷守信的手下,上前行禮寒暄,講些客氣話。

殷守信示意三人不必客氣,看了一眼漸漸垂暮的天色,道:“我也才剛接到他們不久,待天色再黑些,咱們便出發。”揮手間,放開他布置的靈力禁製。

常思過和麥、鍾二人趕緊走進山坳。

有一群穿著統一赤色戰衣的修士,正安靜肅立在山坳內,擺著每六人一組的銜尾突擊軍陣,常思過目光突地一定,在隊列前方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是當年遠赴玉弓域拜師的施以屏。

氣質上有了很大變化,以前有幾分圓潤的臉龐痩削了許多,神色不再柔弱,眼眸透著幾分英武堅毅,四目相對,女子似乎一時間還沒有回神,詫異中有幾分不信的驚喜亮光。

殷守信關閉禁製,不讓雲層之上偶爾巡遊的妖禽察覺島上的眾人,察覺常思過和施以屏的細微表情,笑問道:“怎麽?你們認識?”

這批奔援三嶼城的六十名修士,全都是從水雲城選拔而來。

施以屏瞬即目不斜視,板著的麵孔顯得不怎麽近人情,一板一眼拱手道:“回大人,屬下與常道友以前曆練時候打過一次交道,許多年沒見,突然在此地見到,有些詫異。”

常思過沒想到意料之外的見麵,會顯得如此生疏,正待說話,便聽得施以屏細細的傳音:“常哥哥,對不住了,我遇上一些麻煩,不能連累你,還請見諒啊!”

是這麽回事嗎?他也不好多問。

常思過失笑搖頭:“以前認識。”

殷守信也就隨便問問,見兩人不熟,便不理會施以屏,往附近走去,問常思過:“你有甚法子,能夠把這麽多人帶著一起走,不讓天空的妖禽察覺嗎?”

若是增援的修士人數眾多還好說,天空的妖禽不敢搗亂。

小股的增援修士前去三嶼城是最麻煩的,不可能派遣太多金丹修士前來護送,還得麵對妖禽的偷襲。

常思過是有法子能夠帶著山坳裏的修士安然無恙去到三嶼城。

隻是幽姬比較受累,但他不想讓這麽多人知道幽姬的能力,否則今後多的是這等任務,全部交由他來當搬運工,萬一消息泄露,被幾個六階妖物圍堵,還不要他小命?

他可以在戰場上與袍澤同生共死殺妖,卻不會自己找死。

注意到身後跟著的鍾叵測似乎有話說,便道:“鍾老哥,你有甚法子,盡管說來。殷大人又不是外人。”

鍾叵測抓了抓頭皮,見殷守信看過來,忙哈腰笑道:“我剛好準備了一套組合的‘彌彰陣’,趁著夜色,攜帶百十人問題不大,隻是嘛,比較費錢……”

邊上的麥大力聽了大汗。

這要錢不要命的奸猾老頭,膽子天大,敢把主意打到殷大人身上。

他恨不得狠狠踢這老鬼的屁股,不提錢好生說事情會死啊?

殷守信大感興趣,道:“你那什麽彌彰陣,能遮掩山坳裏所有修士的氣息?”

費不費錢的他不怎麽放心上,能夠把所有人安然帶去三嶼城,才是最重要。

每年死在海路上的小股增援修士,不在少數。

若是能解決這個問題,便於玉弓域今後各城輪流練兵,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鍾叵測覷一眼常思過的臉色,畢竟他的直接老大是常兄弟,見常思過沒有傳音什麽的,點頭讓他盡管說,便嘿嘿笑道:“隻要不是六階妖物用妖識特意掃視,其它五階妖物,在夜晚除非是抵近到五六十丈內,才有可能發現彌彰陣的氣息波動。”

殷守信拍了拍以前他還有點沒瞧上的猥瑣苦臉老頭,和聲笑道:“跑這一趟,需要花費多少錢?”

鍾叵測哈著腰,接到麥大力讓他別亂報價的傳音,道:“差不多要花費三百枚青玉幣,我實在不能把彌彰陣再精煉了,畢竟有這麽多人的氣機要連接遮掩,花費是大些……”

他喋喋不休解釋著,不是他要花錢,而是這組合陣法確實花錢。

真當他這麽些年,窮凶極惡收刮賺來的錢都幹嘛去了?

他喜歡研究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陣法,失敗的時候居多,花銷自然不小。

他的野心便是在陣道上一鳴驚人!

碌碌無為混了這麽多年,既然出人頭地機會出現,他為甚不爭取?

殷守信放開老頭,從袖口摸出一個袋子,抖了抖,發出叮當的玉幣碰撞聲響,遞給眼中冒光的小老頭,道:“那就拜托你了!需要我做什麽,你盡管說。”

他一貫是平易近人的,對於有本事的家夥,更是給予足夠尊重。

鍾叵測接了裝玉幣的袋子,掃視一眼,好家夥,加上紫玉幣合計起來估計值六百枚青玉幣,金丹宗師就是大手筆,忙道:“不敢不敢,殷大人客氣!您到時護著我們三人就成,我來操控陣法,帶著所有人往三嶼城飛。”

“這個好辦,你忙去吧。”

殷守信有點相信這老頭能做到了,他從卑微小老頭的眼中看到了強烈的信心。

有些暗悔,又一個人才曾經擺在他麵前,沒有珍惜被他輕易放過。

到底是他的眼光太差,還是運氣差了呢?

不行,什麽便宜都由老張占了,回去得找老張好生說道說道。

鍾叵測喜滋滋抓著錢袋,招呼麥大力一聲,跟他去幫忙,得抓緊時間布置陣法。

常思過則陪著殷守信在山坳到處走動,閑聊著妖族那邊的一些事情。

三嶼城內常年都有二十個金丹據守,妖族風來島那邊,約二十三個六階妖物據紮,雙方保持著一種勢均力敵的微妙平衡。

“其實啊,雙方都是在練兵,為以後的大戰做準備。別看妖族那邊亂糟糟的攻城,每次低階妖修消耗很大,他們是有迫不得已的壓力,因為某些妖物太能生了,不消耗掉一些垃圾,無生災年便會提前發生。”

殷守信傳音感慨幾句,就當是閑聊。

現在常思過在城內的地位不低,有些隱秘便不再算是隱秘。

據他從老張口中了解到的,這位他從流囚四島撿到的頗有幾分神奇的年輕人,是重山域大宗門修士,隻是倒黴的因為那次宋家渡舟出問題才流落海島,被抓差到了三嶼城出力。

有什麽手段能從六階海妖手中安然脫險,他更不會打聽了。

常思過傳音問道:“聽說過幾次無生災年,一直不清楚,無生災年是什麽意思?殷大人能講解一下嗎?”

“無生災年啊?”

殷守信麵上顯出一絲懼色,迅即收斂,苦笑一聲,傳音道:“簡單的說就是落木妖島上的妖族,妖物太多,資源匱乏而發起的席卷兩域戰爭,往深裏說,是天道平衡的意思……”

伸出右手食指,往變得深沉的上空指了指,便不再多言。

有些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不必自找麻煩。

常思過懂了,拱了拱手。

神秘的無生災年基本上和殺戮者出現是一個意思,隻是一個針對大部分兩域低階修士妖修,一個是針對高階的金丹、化虛修士,都是為了青源界平衡的需要。

他感覺肩頭擔子陡然沉重,他拿了那柄凶刀,真的要做一名殺戮者在青源界殺一個血流成河嗎?